2008年7月23日星期三

经济不景气伊于胡底?

(《信报》专栏文章)


美国经济困难重重,形势险恶。房市仍在不断恶化;大金融机构亏损累累:劳工市场不断萎缩;石油食品价格居高不下;消费者信心低落,负债累累,消费能力遭受重挫,。。。美国经济仍然依靠消费者支出和因美元贬值而一枝独秀的出口贸易。


人们仍在辩论是否已经进入衰退。意义不大。尽管GDP尚未呈现负增长,广大消费者已经深受其苦。不景气伊于胡底?本栏不常写经济。但是每篇都指出当局(白宫,联储会,财政部)对形势之险恶估计不足。总是强调经济基本健康,对于结构性问题或者熟视无睹,或者有意贬低。


造成这次危机的罪魁祸首是房地产泡沫的恶性膨胀。投机人哄抬房价,使之完全脱离收入。从2000年到2006年,房价胀了一倍。(除去通货膨胀因素,胀了七成)19852002年,房价为同类房屋年租金的十四倍。到2006年,房价膨胀到年租金的二十五倍。(现已回落到二十倍)。


房地产泡沫爆破,按照Case-Shiller指数,平均房价已经下跌了百分之十七。如果按照通货膨胀率做调整,则已下降了百分之二十五。情况最差的洛杉矶,旧金山,凤凰城和拉斯维加斯,房价下跌年率超过百分之三十三。但因平均房价仍比2000年高出百分之三十以上,而且融资困难(抵押贷款三十年固定利息已经上升到百分之六点七一),销售仍然不畅。即使不再新建,现有空房两年半也销售不完。估计房价还将继续下降,恐怕至少要到2011年,才有可能止跌回升。


导致或者助长房地产泡沫膨胀的责任者首先是誉满海内外的联储会前主席格林斯潘。他不断降息并且长期维持低息,大大刺激了投机人哄抬房价。放款人不择手段,甚至有意放款给明知无力偿还的借款人。他们还把抵押贷款证券化,卖给海内外投资人,终于引发金融危机。


当 局对于这场金融危机也估计不足。美国最大的银行,花期集团已经连续九个月红墨水,第二季度又报亏损二十五亿美元,比上个季度亏损五十一亿美元,算是个进 步。美国最大的投资(经纪)公司美林公司连续四个季度亏损,上个季度亏损四十九亿美元,超过了最悲观的预期。这家公司过去十二个月亏损总额高达一百九十二 亿美元,既每天亏损五千二百万美元。资产居全国银行第四位的Wachovia银行报第二季度亏损八十八亿六千万美元,即每股亏损四点二美元。该行宣布将解雇六千三百五十人。


至此美国各银行已经划减放款帐面价值三千亿美元。专家估计,到头来总亏损将达一万亿美元以上。三月间,在联储会安排下,陷入困境的贝尔斯登被摩根大通并购。 本月,两家政府赞助的最大抵押融资公司房利美和房地美也陷入困境。这两家一共占了未偿抵押贷款总额十二万亿美元的将近一半,即五万三千亿美元。政府匆匆忙 忙拼凑了一揽子拯救计划,代价可能高达三千亿美元。顺便提一句,这两家公司发行了大量证券,其中五分之一,即一万五千亿美元为外国投资人所持有。中国是最 大户,共持有三千七百六十亿美元(最新官方数字去年六月财政部数字。另外中国还持有五千零六十五亿美国国库券今年五月份数字)。对于这两家公司的前途,中国有理由十分关切。


所有这一切造成金融市场一片恐慌,紧缩信贷。去年六月至今年六月,商业银行放款总额下降了百分之九。


加州IndyMac 银行三十三家分行遭到存户挤兑。尽管联邦存款保险公司担保每户存款十万美元。存款超过此数者,仍然前来提款。预计还将有一批中小银行可能倒闭。如果专家估计银行亏损总额将达一万亿,乃至两万亿美元。那麽金融危机还有三分之二的路要走。


问题不仅在于住房抵押贷款无力偿还者众,大批房产被债权人收回拍卖。信用卡债务和汽车贷款坏账也在增加。


我们在近期评论美国经济的第一篇专栏中,就指出美国经济的特点和弱点是负债经济。政府,公司和消费者个人都负债累累。到今年三月为止,三项总负债高达五十三万亿美元,人均十七万五千一百五十四美元。美国人靠借贷维持高消费,储蓄率极低。1968年还占可支配收入的百分之八。今年第一季度末只占百分之零点四,接近零储蓄。消费者债务总额已达二万五千六百亿美元,2000年以来,增长了百分之二十二。每户平均负债为可支配收入的百分之一百三十。每户平均信用卡债务为八千五百六十五美元。上大学欠款,每个学生平均负教育债务二万美元。


欠了一屁股债的美国人,职业也不稳当。近八年来,经济扩张疲弱,私营部门仅增加了五百万份职业。比起1992年至2000年的高科技扩张增加二千二百万份职业来,相差很远。而过去六个月,私营部门减少了四十八万五千份职业。失业率百分之五点五,不算高。高盛公司预测明年底,失业率可能达到百分之六点五。即还将有数十万人失业。失业,还不起债,气油和食品价格昂贵。美国人处境艰难。


政府注资营救大公司;小人物失掉住房,得不到帮助。正义和公平何在?

注:本文部分取材自《纽约时报》两个长篇报道:

Peter S. Goodman,"On Every Front,

Anxious Questions and Uncomfortable 

Answers",NYT,July 19, 2008。

Gretchen Morgenson,“Given a Shovel,

Digging Deeper Into Debt", NYT,July 

20,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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