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资本主义的困境

有人说，美国国际集团（AIG）的奖金风波是小题大作。从奖金总额来说，还不到AIG拿纳税人抒困钱的千分之一。但是群情激愤，八成八公众义愤填膺不是小事。它说明人们对美国资本主义之不公平极端不满。大公司高级主管的报酬高得离谱，早就很不得人心。如今造成严重危机的冒险家拿走巨额奖金；许多辛勤劳作的人失业，丢掉饭碗，住房，流离失所，住“帐篷城”。这样强烈的对比会不会动摇美国社会的根基，值得人们深思。

的确，人们更应该追究AIG 拿的抒困钱的去处。大笔钱流入“交易对手”（counterparty）手里。拿得最多的是高盛，拿了二百十九亿美元。人们问，为甚么像高盛这样的 counterparty 不该分担一点亏损（“理发”），而百分之百全拿。前财长保尔森搞“不良资产抒困计划”（Troubled Asset Relief Program, TARP），把纳税人的钱大把交给银行和其它金融机构，不设条件，不问去处，遭到广泛的批评。他救AIG, 实际上就救了高盛。

TARP的“特别监察主任办公室”负责人尼尔. 巴若夫斯基提出要拿纳税人钱的银行交代钱的去处。负责TARP 的喀什卡里不赞成。他认为受援银行只需说明放贷情况就行了。巴若夫斯基是个为了省钱，到华阜乘大巴上班，廉洁奉公的公务员。由保尔森（高盛前首席执行长）于去年十月任命掌管TARP 的喀什卡里原是高盛副总裁，才三十五岁。高盛人对高盛情有独钟，奇怪吗？

要追寻祸源，得追到AIG 的“金钱魔术师”们创造的“信用违约互换”（CDS）。他们之所以能够利令智昏，甘冒大风险，是因为1999年国会通过解除对衍生物的监管。而当时克林顿政府的财长森马斯就是力主解除监管的主要人物，自由市场原教旨主义信徒。此人现在是奥巴马的首席经济顾问。

人们说奥巴马的财政部长盖特纳跟华尔街金融巨头穿一条裤子。他的清理银行资产负债表中的不良资产计划给私人投资者如私人股本公司，对冲基金，等等特别的优惠，让他们赚钱，亏损则由纳税人来承担。经济学诺奖获得者斯蒂格利兹说：计划“有很大的毛病”，“等于抢劫美国人民。”

我们说“美国资本主义”指的是历届政府解除监管，自由放任的资本主义。这次世界性的经济危机源头发自美国绝非偶然。美国企业利润有三成由金融行业赚得。世界金融危机的源头是美国金融行业也是很自然的。美国金融业巨头大多是名校高材生。例如JP 摩根大通首席杰米. 戴蒙德，美林前首席约翰.赛恩都是哈佛企管硕士；高盛首席布兰克范恩是哈佛法律学院法学博士；花旗集团首席潘迪特是哥伦比亚大学金融博士；美国银行首席刘易斯是斯坦福大学“主管计划”毕业生；前雷曼兄弟公司首席福尔德是纽约大学企管硕士。据报道有的名校已经在检讨教学计划。

奥巴马反对只顾眼前，他要搞能源，医疗保健和教育改革，为的是给长远发展奠定基础。但是我们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奥巴马。不是因为他没有才能；也不是因为他不想改革。他才能出众，也想改革。但是他处在华府，美国的传统政治社会环境之中，受到客观的制约和局限，只能在边缘搞一点改革。无法改变大局。他一再表示不能“一切照旧”，却也只能大部照旧。搞经济，他任用的基本上是克林顿的原班人马和权势集团内幕人物。他要解决以巴冲突，但是他的班子如白宫幕僚长伊曼纽尔，国务卿喜莱利，以及丹尼斯。罗斯等人都是极端亲以派。他沿用盖茨为国防部长，军方领导基本上未变。他处理伊拉克和阿富汗两场战争也只能作一些策略性的调整，改变不了大局。

美国人自命“上帝的选民”或者用林肯的话来说，是（上帝）“几乎选定的国家”（“an almost chosen nation”）。是要替天行道的。所以托洛茨基的徒子徒孙们，今天的反共新保守派主张不惜使用武力，传播美式民主。即使是所谓的“现实派”也要美国起榜样作用，“山巅之城”（city on the hill, 世界的灯塔）。他们也是“美国例外论”（American exceptionalism, 我不赞成 “美国特殊论”的译法。特殊跟例外不完全是一回事。许多国家都有其特殊之处；只有美国例外）的信徒。政治学者称美国为“新的国家”，年轻的美国却拥有世界最老的成文宪法。强调保障人民权利的法制。但是布什践踏宪法，侵犯民权，严重挫伤了美国在世界上的威信。其实不能全都怪罪布什。他只是继承了美国称霸世界的传统，只不过干得更加露骨而已。

美国是世界经济危机之源。实在起不了榜样的作用。历史上不知有过多少美国没落论。我们不认为美国就此沉沦下去。她仍然有政治稳定，社会比较安定的特点。作为她的最大债主中国表示会继续购买美国的国库券。欧罗也一时取代不了美元。

但是美式资本主义面临严重的挑战。六十七年前，经济学大师熊彼得就在《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民主》一书中问道：“资本主义能够生存下去吗？”他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他认为资本主义埋下了自我毁灭的种子。资本主义的长期优点是能够增加财富，提高生活水准。但是其短期缺失则是不稳定，失业，不平等。它造就一批“知识分子”煽动公众的不满，贬低导致经济成功的价值，诸如自我致富，甘冒风险，等等。不利资本主义的生存。

今天民众的不满情绪高涨。奥巴马政府宜认真对待，设法平息这种情绪。给富人增税，限制高级主管报酬，扩大政府监管范围，包括对风险进行监管，等等，只是开始。任重而道远。

吸血混混们，把绿背吐出来！ ---美国国际集团奖金风波

做新闻，写新闻分析,评论有一条规矩：摆事实，讲道理，不得骂街。不过也有例外。到忍无可忍时，也得开骂。我们标题中的“吸血混混”说的当然是把AIG 乃至世界金融弄得一塌糊涂，却拿走巨额奖金的“金钱魔术师”，“金融吸血鬼”，“傲慢，贪婪的小爬虫”们。

引号中的那几顶帽子不是我的发明，而是《纽约时报》才华出众的专栏作家莫琳.道德的杰作。给那些人戴上，挺合适。

AIG拿了四次纳税人的钱，总共一千七百亿美元。前两周，又拿了三百亿。政府已经成为这个世界最大保险集团的八成主人。不过，血还在继续流。上个季度亏损创纪录的六百二十亿美元。历史上，还没有过哪家公司一个季度，亏那麽多！这一切拜它的“金融产品部”。那里的金融魔术师们创造了形形色色的衍生物，信用违约互换（credit default swaps, CDS），一把火烧了世界金融市场。作为纵火犯, 却拿走一亿六千五百万美元奖金。丢掉饭碗，住房被没收法拍的美国公众气疯了，奇怪吗？有人说，那麽一点奖金按照华尔街的标准，算不得甚么。普通美国人，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

公众的愤怒使得奥巴马的高支持率下降了好几档。今后再拿纳税人的钱救火就不那么容易了。总统和他的经济助手们不得不急急忙忙出来平愤。总统说：“过去六个月，AIG 已经从财政部拿到巨款。他们怎么向维持公司不垮的美国纳税人说明这个令人怒不可遏的行为是正当的？”他指责他们“不顾后果”，“贪婪”。他的首席经济顾问森马斯说：“金融危机有许多令人不安的方面，在AIG 发生的事情最令人怒不可遏。”可是他跟财长盖特纳都声称，AIG 跟那些人有合同，有法律责任，不得不发奖金。

奥巴马下令财政部“寻求每一条法律途径，阻止那些奖金。”但是尽管官方早就知道AIG 要发放这笔奖金，却没有加以阻止。奖金已经在十三日（那是个周末）发放。纽约州司法厅长库欧莫十六日打电话给公司法律顾问，要她止付发出的支票。答称那些支票已经按电钮直接存入那些“衍生物恶棍”（道德制作的又一顶帽子）的账户。

盖特纳和政府任命的AIG 新主席（去年九月才上任）李迪都说，为了留住最有才能的人员，只得发奖金。留住？库欧莫指出，拿了百万美元以上—包括一名拿了四百六十万美元—奖金的人并没有留下。拿奖金的四百十三人中，有五十六人已经离开了AIG。拿百万美元以上奖金者共七十三人。要留下的是天才---纵火“天才”。

国会因公众盛怒，也要求追回奖金。众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巴尼.弗兰克说：我们应该行使所有人的权利，说“不，我不给你奖金。你没有业绩。你没有符合合同规定的要求。”在十八日的众院听证会上，李迪解释说，发的是留用奖金，跟业绩没有联系。他还说已经要求拿十万美元以上奖金者，自动退还至少一半。已经有人退还。有的愿意百分之百全退。弗兰克问他要名单。李迪说必须保密。弗兰克说不给，就发传票调。李迪说，传调自然只好提供。但是已经有人发电邮，威胁要绞死全部拿奖金的主管们和他们的家属。可见有些人恨透了“衍生物恶棍”。拿死来威胁，当然非法，也不理性。参议员格拉斯里比较温和一点，他建议那些人学日本人，自杀以谢国人。所有这一切说明这个问题之极端情绪化。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已经盖过了梅道夫的认罪和其他重大新闻。

在群情激愤的压力下，AIG 交代了纳税人钱的去处：高盛（二百十九亿美元）；美林（六十八亿）；美国银行（五十二亿）；花旗集团（二十三亿）；美联银行（Wachovia）（十五亿）。外国银行也拿到大笔钱：法国兴业银行和德意志银行各得一百二十亿美元；英国巴克莱银行（八十五亿）；瑞银（UBS）（五十亿）。

李迪吹嘘说，AIG已经把“金融产品部”的问题证券消掉了一万一千亿美元。但是账面上还有一万六千亿问题资产。他发奖金的目的之一是稳住局势，怕那些资产爆炸，不堪设想。看来，问题还远未解决。

其实合同并不那么神圣，绝对不能改。通用汽车公司濒临破产，要求美国汽车工会放弃原来的合同，提出新合同，就是一例。还有许多理由可以不执行合同。例如企业易主，发生了不可预见的情况，等等、有的议员提出立法，对已发出奖金抽百分之九十乃至百分之百所得税。办法多得很。

舆论普遍对财长盖特纳不满，说他跟那些造成金融危机的大亨们睡一张床（中国的习惯说法是“穿一条裤子”）。奥巴马声称他绝对信任盖特纳。不过总统也说：“过度贪婪，过高报酬，过分冒风险，使得我们易受伤害，让我们背黑锅。”他说，经济复苏以后，不能一切照旧。他想改革吗？他用的人都并非改革派。

评奥巴马的中东战略

奥巴马上任才四十多天，已经先后派出特使乔治.米切尔和国务卿喜莱利前往中东。喜莱利表示希望为美国在中东掀开新的一页。她说：“美国承诺要实现以色列跟她的阿拉伯邻国之间全面的和平”为此，“将在多个战线上寻求达成这个目标”。

喜莱利表示，在广泛区域性和平的基础上，实现两国方案，符合美国无可置疑的利益。她要重新跟叙利亚打交道，已经派出两名代表前往大马士革；并且大力支持巴勒斯坦权力机构总统阿巴斯，声称那是巴勒斯坦的唯一合法权力机构。她忘了阿巴斯的任期已经届满失效。她也忘了哈马斯赢得了民主选举的压倒性胜利。标榜民主的美以不承认真正的民主选举，也就是不承认巴勒斯坦人民的意愿。以色列还逮捕了一批哈马斯议员，使巴勒斯坦议会无法正常运作。现在由阿巴斯领导的巴勒斯坦权力机构其实不过是以色列占领当局的延伸。

不过喜莱利批评以色列要拆除她占领的东耶路撒冷八十八家巴勒斯坦人住房，违背以巴和平“路线图”，于事无补（“unhelpful”）。比起前布什政府对以色列一味迁就，算是有点进步。但是远远不够。美国要实现两国方案，必须要求以色列拆除西岸的大批殖民点。而内坦亚胡即将组成的以色列右派政府根本反对巴勒斯坦建国，也反对拆除它在西岸的殖民点。不但不拆除，而且计划在西岸再建七万三千座新住房，把犹太殖民人数从三十万翻一番增加到六十万。它在西岸的犹太殖民有三分之一是美国人。所以我们说，两国方案已经告吹。

半岛电视台英文节目指出：以色列拆除东耶路撒冷巴勒斯坦人的住房，拒绝给阿拉伯家庭发建房许可，却为犹太家庭新建住房，违背1907年海牙公约和1949年日内瓦公约。这两个公约禁止占领国在它的占领区殖民，并且禁止占领国改变被占领地区居民的生活方式。如今以色列把加沙变成大监狱，或者梵蒂冈发言人所说的“集中营”。喜莱利不去访问加沙，更不同哈马斯打交道。说要寻求以巴和平，岂非缘木求鱼！所以巴勒斯坦人称她为“康迪（赖斯的名字）.喜莱利”。

不仅此也。喜莱利对以色列的抚摸式温和批评并不表示奥巴马政府想一碗水端平。在经济形势险恶的情况下，美国继续给以色列大量军援。美以于2007年八月，签署谅解备忘录，美国承诺在今后十年内给以色列三百亿美元军援。1949年以来，美国已经给了以色列一千零十亿美元援款。以色列用来屠杀巴勒斯坦人民，摧毁加沙的武器是美制喷气战机，直升机，导弹，白磷弹和推土机。这一切根本违背禁止援助一贯违背国际人权法国家的“美国外援法”。而美方却强调严格阻止军火走私进入加沙。在这个问题上，奥巴马政府跟他的前任并没有两样。

美国竭力阻止伊朗发展核武器，却对已经拥有二百枚核弹头的以色列不吭一声。叙利亚和伊朗提出中东无核区，美以嗤之以鼻。哪里有甚么持平可言！

美国要恢复同叙利亚打交道，为的是离间叙利亚同伊朗的关系，进一步孤立伊朗。同时加强叙伊边界，防止圣战分子进入伊拉克，帮助稳定伊拉克局势。降低叙利亚对真主党的支持，有利以色列的安全。美国是在利用叙利亚摆脱外交和经济孤立局面的愿望。

奥巴马的中东战略是要应对三个互相关联的挑战：伊朗的核威胁；以色列和叙利亚之间的长期紧张关系；以巴冲突。

美国的真正对手是伊朗。布什打倒了萨达姆，扶植了亲伊朗的伊拉克什叶派政权，助长了伊朗的势力。为了对付伊朗，奥巴马在策略上做了调整。他上任甫一周，就第一个接受迪拜的阿拉伯电台访谈。他说，美国不是穆斯林世界的敌人。并且表示要在互相尊重和共同利益的基础上同穆斯林世界建立新的伙伴关系。他表示不能孤立地看以巴冲突，而要看到在叙利亚，伊朗，黎巴嫩，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发生的事情，把中东（还有中亚和南亚）看作一个整体。

他说伊朗人民是伟大的人民。波斯文明是伟大的文明。但是伊朗寻求核武器可能引发中东地区的武器竞赛，不利每个人的安全。但是他说重要的是愿意跟伊朗对话。

喜莱利五日宣布，美国建议在三月三十一日召开关于阿富汗的国际会议，邀请伊朗参加，认为阿富汗提供了打开伊朗外交的最好渠道。一方面同伊朗对话；另一方面坚决反对伊朗的核武计划，又拉又打，胡萝卜和大棒兼施。就在两天前，喜莱利在耶路撒冷对一位阿拉伯外长说，她并不期望伊朗会对直接谈判的建议作出积极的回应。紧接著，美国又透露伊朗已经积累了足够的铀，只需进一步浓缩，就可以制造一枚核弹。但是国防部长盖茨说，伊朗还缺乏迅速造出核弹的能力。事实上，并没有确实的证据表明伊朗有发展核武的计划。

为了阻止伊朗的核计划，奥巴马给俄国总统梅德维杰夫写了一封秘密信函，如果莫斯科能够帮助阻止伊朗发展长程导弹和核武器，美国也许就没有必要在捷克和波兰部署导防系统。信件曝光后，双方都表示并非做交易，而是华盛顿希望在伊朗问题上同莫斯科合作。奥巴马和梅德维杰夫将于四月二日在伦敦会见。当会进一步讨论这个问题。另外，在美国建议下，北约决定恢复同俄罗斯的正式关系。

奥巴马政府把中东中亚和南亚看作一盘棋，需要统筹兼顾，通盘考虑，是有道理的。他的阿富汗政策我们上两周已经评论过。据称一项明确的战略将于月中出炉。形势错综复杂。我们将继续密切注意。

借振兴经济实行改革 ---评奥巴马的准国情咨文

二十四日晚，奥巴马向参众两院联席会议发表将近一小时的演说。这次演说虽然不是国情咨文，却有着国情咨文的一切标记。他是在美国经济形势急剧恶化的情况下，发表谈话的。重点当然是经济。但是他的计划不仅是眼前振兴经济的短期方案；而且是借刺激经济，重新安排轻重缓急，改造美国资本主义，实现长期目标。

他说要“在考验中，抓住机遇”，采取“大胆的行动和宏大的思想”。“采取大胆而明智的行动，不仅是为了复兴经济，而且是为持久繁荣建立新的基础。”为了鼓舞人心，他说：“我们将重建，我们将恢复，美国将兴起比过去更强大。”

短期振兴经济方案主要是三个方面：七千八百七十亿美元的“刺激（振兴）经济计划；二千五百亿美元的进一步拯救银行的计划：和帮助购屋人降低抵押贷款利率，再融资计划。再就是救济两大汽车公司的计划。

国会通过，并由奥巴马签署成为法律的七千八百七十亿美元刺激经济计划，约合国内生产总值百分之五。尽管奥巴马竭力争取共和党人的支持，众院没有一名共和党人投赞成票。参院也只有三名共和党人投赞成票。南卡州联邦参议员林希.格雷厄姆说：“这个计划和达成这个计划的程序臭气熏天。”此人就是麦凯恩如影随形的铁杆支持者。他曾伙同民主党籍参议员舒默企图给中国进口货征收百分之二十七的惩罚性关税。奥巴马的竞选对手麦凯恩说，这根本不是振兴经济计划，而是开支计划。他不明白，要振兴经济，恰恰是要增加政府开支，以弥补消费者支出之不足。

奥巴马从竞选到执政，都强调两党团结合作。但是他的振兴经济方案和改造美国资本主义的计划，特别是全民健保制度，让布什为富人减税的计划于明年底期满终结（即从2011年起，为富人增税），以及保护环境计划所代表的哲学完全跟共和党人的核心信条相左。路易斯安那州长金道尔代表共和党对奥巴马讲话的回应，突出了这个矛盾。金道尔是印度裔共和党新秀，成为该党2012年总统候选人的呼声颇高。但是他的讲话像个初中生。那些陈词滥调说明共和党对于经济危机提不出任何可行的建议。经济学诺奖获得者史蒂格勒说他应该学一点经济学。不过从共和党的回应可以预见今后的立法斗争会很尖锐。

财政部，联储会和联邦调节部门的进一步拯救银行计划，先要对全国二十家大银行进行所谓的“压力测验”（stress test, 借用心血管病诊断术语），检验它们是否经得起经济进一步恶化的压力。也许迫不得已，实行部分国有化。例如花旗集团已经接受了纳税人四百五十亿美元救济款。为此，政府取得优先股份。花旗需要进一步大量注资，政府决定把优先股转为有投票权的普通股，把占有股份从百分之八提升到百分之三十六。正是这个举措，使金融股价大跌。因为“国有化”等于冲淡乃至抹掉现有持股人的资产。

另外，美国银行，特别是大保险公司AIG ，也需要政府继续大量注资。国会通过的七千亿救助银行款，已经用掉一半。奥巴马的预算，再拨二千五百亿用来拯救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公众对于政府拯救造成金融危机的大银行十分不满。所以奥巴马在演说中，特别强调“不是帮助银行；而是帮助人民”，稳定了银行，恢复了信贷，人民才得以贷款买车购屋。不救银行，人民可能面临十年艰苦的日子。

但是财长盖特纳宣布的救助银行计划语焉不详，遭到广泛批评。主要是如何把“有毒”资产从银行资产负债表中除掉，由谁来买，如何定价都不清楚。金融业究竟亏损多少心中无数。据穆迪首席经济师马克.赞迪估计，可能高达三万七千亿美元。

奥巴马强调帮助购屋人降低抵押贷款利率，可以每年省下二千美元。有利帮助它们保住住房。帮助负责任的购屋人再融资。奥巴马特别说明，不是帮助那些明知无力偿还贷款，硬要购屋的人。也不是帮助有意贷款给还不起债者的放款人。

奥巴马指出对美国经济未来具绝对关键性的三个领域：能源，医疗保健，和教育。他为这三个领域提出长远目标，誓言进行改革。

他强调寻找和发展再生能源。减少温室气体排放，保护环境。为排放设限，并向厂家出售排放许可。估计今后十年内，可收入六千四百五十亿美元。部分用来寻找和发展替代能源；部分用来补贴因能源高价而遭受损失的家庭，社区和企业。他的预算提出要在2012至2019年间，用一千五百亿美元发展洁净能源。减排目标：到2020年比2005年减少百分之十四。到2050年减少百分之八十三。

美国的医疗保健费用惊人。零七年总支出高达二万四千亿美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百分之十七，平均每人七千九百美元。但是仍有四千六百万人没有医疗保险。奥巴马在十年预算中提出建立六千三百四十亿美元储备金，作为今后十年改革医疗保健制度的头款。目标是全民健保，支付得起，而且换工作时，可以带着走。着重疾病预防，提高医疗质量。这笔储备金有三千一百八十亿美元将来自向富人增税。富人，大企业，制药公司和健保公司都会竭力反对。看来在国会讨论健保改革时，将有一场重大的斗争。

新总统强调为了增强美国的竞争力，必须改革落后的教育制度，大大扩大联邦政府的作用，使学生和工人受到更高层次的教育和训练。在刺激经济计划中，有近一百四十亿给中产阶级家庭学费税收优惠。为了使更多学生得以受到高等教育，2009和2010财政年度为佩尔助学金（Pell grants）增拨一百七十亿美元。而且改变资助银行向学生放款的办法，改由联邦政府直接发放给学生。据说可以节省四十亿美元。

所有这些计划都具争议，在今后两个月内由国会立法，会有强大的阻力。如何支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奥巴马的2010年度预算将近三万六千亿美元。2009年财政赤字估计为一万七千五百亿美元，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百分之十二点三。两项都创二战以来的新纪录。总统的预算要求在他第一任内2013财政年度把赤字削减到五千三百三十亿美元。这要靠紧缩开支，更要靠经济迅速复苏。他预测2010年经济将恢复增长年率百分之三点二。以后三年每年增长百分之四。最新资料显示2008年第四季度经济萎缩年率百分之六点二，而且经济继续恶化，并未见底。奥巴马政府的预测显然过于乐观。

奥巴马今天享有百分之六十三的高支持率。他的政治资本够他克服阻力实现宏伟计划吗？我们只能说荆棘载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