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24日星期四

黯淡的十年


二十一世纪的头十年即将过去。对于美国来说,这是黯淡的十年。

这十年中,发生的最重大事件是甚么?人们也许会毫不迟疑地说,是九.一一恐怖袭击。据说九.一一改变了一切。美国本土遭到最严重的袭击,近三千无辜死难。当然是一件大事。但是那并不是最重要的事件。

影响更深更广的发展是美国社会的进一步急剧两极化。一小撮超级富豪和他们的仆从帮闲:政客,智库,媒体,游说客…主宰一切。他们给了世界金融海啸;两场战争;他们根本否认人为因素造成地球变暖;在自然灾害面前束手无策,任凭飓风卡崔娜毁掉一座名城新奥尔良。他们犯的是真正的反人类罪行!

他们是甚么人?华尔街,能源,医药和军火等行业的寡头们。新自由主义运动造成的新的社会阶级:一百三十万超级富豪。他们和他们的家族约占人口百分之一,却拥有美国私有财产的百分之四十五。他们有自己的媒体:梅铎的福斯有线电视实际上是寡头们的传声筒,宣传工具。美国政府又让他买下颇有点影响的《华尔街日报》。这家报纸的社论版本来就是垄断资本的喉舌,左派称之为“新法西斯论坛”。其他(主流)公司媒体有时小骂大帮忙,归根到底也为他们的利益服务。

寡头们还有自己的智库,“美国企业研究所”以谎言策动灾难性的伊拉克战争;提出研究报告,否认人为因素造成地球变暖的气候变迁,甚至有能力纠集一大批“专家”“学者”署名在《纽约时报》上刊登整版广告,声称人为因素造成地球变暖的说法纯属虚构,没有这回事。

美国各利益集团之间争夺资源是很复杂的。超级富豪,即我们所说的“寡头”们,除有上述各种仆从帮闲之外,还跟下层中产阶级民粹主义势力勾结,打击有组织劳工(工会)和中产阶级的政治影响力。代表民粹主义势力的人物过去是小布什。现在是前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萨拉.佩林。关于这个分析,请参阅密西根大学胡安.寇尔的 Informed Comment.com.

银行家和金融家们以借款人不懂得的复杂条件,发放抵押贷款,又把它包装成证券卖给投资人。所谓的“创新”是花样翻新的衍生工具。带给世界的是金融海啸,二战以来最严重的“大衰退”。大批劳动者失业,失掉住房,流离失所,妻儿嗷嗷待哺,有病看不起医生,惨不忍睹。

从里根到克林顿,历届共和党和民主党政府不断解除管制,让银行家和金融家们放手把十二万亿美元装进腰包,几乎相当于美国一年的GDP。人称“银行大劫案”。当高盛的高级主管和交易员们把数以百万计的花红拿回家时,五十万美国儿童吃不饱肚子。2008年,布什主政的最后一年,美国家庭的粮食欠缺,达到了十四年的高峰。四千九百万人,即美国人口的六分之一,一年中有时没有足够的食品果腹。据《纽约时报》报道,一千六百万美国人的“食品安全”率极低。有时略过一顿饭不吃,或者少吃。过着饥肠辘辘的日子。而美国还是世界上最富的国家之一!

我们只有一个地球。这个地球正在被人为因素扼杀。而哥本哈根聚集了一百多个国家首脑,居然没有达成有约束力的减排指标,也没有时间表。正合美国寡头们的心意!布什当政时期,环境污染严重。政府气候科学家的报告居然由大石油公司的律师们来改写!

健保改革是奥巴马国内政策最优先的项目。医疗保健费用占了国民经济的六分之一。国会两院都通过了各自的改革法案。奥巴马称赞议员们“顶住了特殊利益”。果真有这回事吗?议案通过后,健保行业的行情大涨。他们为甚么高兴?据《芝加哥论坛报》发表的研究报告,健保行业近两年花了六亿三千五百万美元游说。雇佣了一百六十六名前国会助理,其中包括至少十四名前众院多数党领袖斯丹尼.霍耶的助理和十三名现参院财政委员会主席鲍克斯的助理。他们能量极大。其结果是参院的议案排除了“公家选项”。看来两院协调最终通过的法案也不会包含这个选项。大多数公众拥护的选项通不过,正是因为特殊利益的游说扼杀了民主。

布什非法发动战争,入侵和占领伊拉克,杀死数十万伊拉克平民,迫使四百万人逃离家园,其中一百余万人逃到国外。战争摧毁了费卢杰城市,挑起什叶派和逊尼派的教派和族群斗争,让什叶派在巴格达清洗了逊尼派。至今种族冲突远未平息。战争的代价是美军战死四千三百七十一人,三万多人受伤。加上英军和其他国家军人的阵亡人数,总数是四千六百八十九人。所有项目加在一起,财政总支出高达三万亿美元。美国非但未能以伊拉克为突破口,改画中东政治地图,反而加强了伊朗的影响力。

奥巴马继承并且大大升级了布什的阿富汗战争,声称那是一场“必须打的战争”。《时代周刊》称之为“正确的战争”。那也是一场劳民伤财,不可能打赢的战争。布什对阿富汗发动“经久自由”行动,其实也不是合法的自卫。九.一一并不构成一个国家武装袭击另一个国家可以引发的自卫战争。参与袭击的十九名恐怖分子当中,有十五名来自沙特阿拉伯。九.一一以后,美国并没有再次遭到袭击的立即的威胁。而纽伦堡和联合国大会肯定的国际法关于自卫的经典原则是“立即,压倒性的,没有选择手段余地,并且没有思量的时间。”阿富汗战争并不符合这个原则。

奥巴马的西点军校演说,居然说六十年来,美国为了在全世界推广自由,做出了巨大牺牲。事实正相反。七百五十个军事基地遍布全球的美利坚帝国,到处支持独裁暴君。战争不断。且不说韩战和越战两次大战。冷战结束以后,就在1989年十二月,老布什发动巴拿马战争,抓了中情局线民总统诺列加。克林顿又以“人道主义干涉”为名,发动科索沃战争。实际上是为了肢解打掉俄罗斯在欧洲的最后一个盟友塞尔维亚。美国一贯纵容以色列继续占领并蚕食巴勒斯坦土地,欺压巴勒斯坦人民。大规模升级阿富汗战争的奥巴马获得今年的贝尔和平奖是天大的讽刺。

2009年12月18日星期五

巴基斯坦军方对美国说不


美国将军对巴基斯坦说:从今以后,你们要无视你们本国的安全利益,而献身于我们的利益,不论代价多麽大。你们要把你们国内的塔利班领导人和战士全都交给我们,并且把你们的军队置于我们的战略控制之下。否则我们就要轰炸你们的城市!

这基本上是我们上周专栏的论点。不过上述文字出于《国际先驱论坛报》专栏作家,现居巴黎的威廉.普法夫(William Pfaff)之手,十六日上网。英雄所见略同。说的是美国的傲慢狂妄。

对于美国的要求,巴基斯坦军方是公开地沉默,私下里气愤填膺。说私下里,已经不完全对了。据《纽约时报》十五日报道,巴基斯坦军队官员和外交官透露,美国要求巴基斯坦镇压阿富汗最强大的塔利班武士西拉基.哈卡尼。此人的部队是对美国占领军最大的威胁。这个要求已经遭到巴基斯坦军方断然拒绝。

哈卡尼长期以来,就是巴基斯坦情报机关的资产。他以北瓦基瑞斯坦的部族地区为庇护所。美军撤出阿富汗之后,巴基斯坦还要利用哈卡尼牵制印度在阿富汗的势力。

美方的要求早在奥巴马西点军校演说之前,就已经由美国高级官员提出,重复多次,最近并以书面形式由美国大使馆交给巴军首脑卡亚尼将军。美军南方指挥部司令彼得雷乌斯十三日访问伊斯兰堡,再一次亲自提出。十七日,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穆伦在一次访谈中,硬说巴军即将进军北瓦瑞基斯坦。巴军方说,没有这回事!

美方还表示如果巴基斯坦军方不解决这个问题,并且不肯摧毁塔利班在凯塔的领导机关,美国就要扩大和增加无人驾驶飞机在巴境内袭击的次数。果然美国于十七日以罕见的规模,出动五架无人驾驶飞机,发射十枚导弹,袭击北瓦基瑞斯坦边界地区,至少打死十五人。

经济十分困难的巴基斯坦,不愿公开跟美国决裂。但是认为跟美国结盟,代价实在太高。他们对于奥巴马的增兵缺乏信心,感到有必要准备在美军开始撤退以后,面对这个地区力量的重新组合:不仅涉及印度,而且还有伊朗,中国和俄罗斯。巴基斯坦特别要对抗她的大敌印度在阿富汗势力的扩张。印度正在以十二亿美元巨款援助卡尔赛政府。亲美的前巴基斯坦驻华盛顿大使塔里克.法特米说:“如果美国撤走,巴基斯坦非常担心,她将有印度在他的东部边境,和印度在阿富汗虎视她的西部边境。”因此,巴基斯坦绝不愿意放弃哈卡尼这张巴基斯坦手里在阿富汗最硬的牌。他的军队控制着帕克迪卡,帕克蒂亚和寇斯特三个省。并且在嘎兹尼,骆伽和瓦达克也拥有雄厚实力。

为了应付美国,卡亚尼强调巴军正在清剿南瓦基瑞斯坦的塔利班,无力再开辟另一个战场。他还乘直升机陪同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穆伦将军飞抵南瓦基瑞斯坦,视察巴军战绩。

人所共知,哈卡尼和本拉登都是中情局为了打击占领阿富汗的苏联红军,通过巴基斯坦情报机构ISI支援装备起来的队伍。现在他们反戈一击。是美国自作自受。

巴军方不仅拒绝镇压哈卡尼,而且正在加紧骚扰美国驻巴外交官,拒绝给一百三十五名美国外交官签证延期,迫使他们到期回国。并且在大城市检查哨搜查美国外交官的车辆。不仅是外交官,巴军的行动还涉及军事参赞,中情局官员,发展专家等。致使美国的一些援助计划停摆。

因为十四名美国机械士拿不到签证,巴军打击好战分子使用的直升机得不到维修。甚至美方付还给巴军方反起义作战费用每年十亿美元,也因美国大使馆最后五名会计师因签证到期,本周离境回国,而暂停支付。

美方抱怨巴基斯坦要求援助,却又拒发签证。巴基斯坦官员则声称这是美方傲慢挑衅的结果。例如美国人在敏感地区拍摄照片。美国人不懂得巴基斯坦人民对于同美国结盟有很大的分歧。近几个月来,民众反美情绪高涨。巴基斯坦军方对于查达里政府过于依赖美国的五年七十五亿美元的援助。受援的一个条件是巴军方要受民选文官政府的控制。

巴方的这些行动也是为了反对美方在十八个月内,把驻巴大使馆人员从五百人扩大到八百人的计划。一名美国外交官说:“他们不要更多美国人来这里。”

归根到底,是为了反对美方施压,要巴军方加紧镇压塔利班。尽管美国给了巴军大量援助,巴军方仍然对美国爱恨交加,以恨为主。一名巴基斯坦情报官员说:“不幸的是美国人傲慢。他们自以为无所不能。”

按照国际惯例,外交车辆豁免搜查。但是巴情报官员说:“我国是处于战争状态,需要采取非常手段。”

由于关系紧张,安全顾问警告美国人员避免去餐馆和购物场所。

形势对美国不利的另一重要发展是巴基斯坦最高法院取消了官员贪污免受制裁的赦免,大大削弱了亲美总统查达里的政治地位。一些部长已经禁止出境。国防部长穆赫塔尔启程访问中国,在机场被阻拦,不准出境。



2009年12月10日星期四

美国和巴基斯坦的微妙关系


美国无法打赢阿富汗战争,除非消除塔利班在巴基斯坦的庇护所。这早就是美国军方的共识。但是阿富汗塔利班是巴基斯坦军方和情报机构的代理人—盟友。他们的作用是在阿富汗牵制印度势力的发展,防止大力支援卡尔赛政府的印度从东西两个方面夹击巴基斯坦。

所以美国一方面向巴基斯坦当局施压,要他们对付巴境内的塔利班;另一方面以援助企图收买巴基斯坦政府。为此,国会通过了由参院外委会主席凯瑞(亦譯“克里”)和共和党首席卢格共同提出的“2009年加强与巴基斯坦伙伴关系法”(简称Kerry-Lugar Act) 每年援巴十五亿美元,五年共计七十五亿美元。用于医疗保健,教育,水管理和能源计划,等等方面。

援巴法规定要“促进民主选举的文官政府控制军事机构”;“美国给巴基斯坦政府的任何与安全有关的现金援助和非援助付款都只能提供给巴基斯坦文官政府的文官当局。”这些规定激怒了在巴基斯坦掌握实权的军方。法律还规定国务卿向国会报告巴基斯坦军事和民事的进展。据报道,国务卿喜莱利访问伊斯兰堡时,对巴国领导人发出狂言:你们不喜欢,可以不要这笔援款!

美国除向巴基斯坦提供非军事经济援助之外,同时还提出跟巴国建立更加广泛的战略关系,扩大分享情报。保证不再重复过去打败占领阿富汗的苏联红军之后,就不再理会巴基斯坦的错误。巴总统查达里十日在《纽约时报》上发表文章,抱怨美国曾经先后支持巴军事独裁者齐亚.哈克和穆沙拉夫。并且对美国的印度政策表示不满。要求美国斡旋两国在克什米尔问题上的纠纷。

奥巴马在西点军校讲话中,虽然对巴基斯坦谈得不多,但是他说:“我们在阿富汗的成功跟我们同巴基斯坦的伙伴关系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纽约时报》八日报道:奥巴马政府正加紧对巴基斯坦施压,要她打击境内的塔利班。公然警告说:如果巴基斯坦不积极采取行动,美国就要自己动手。这个警告早在奥巴马西点军校讲话以前,就由他的国家安全顾问琼斯和白宫反恐负责人布兰南向巴基斯坦军队和情报头目当面提出。

美国官员说,这不是向巴基斯坦当局提出的最后通牒。只是促使他们采取行动。巴基斯坦人则认为这是露骨的警告:巴方如果不迅速采取行动打击他们迄今不愿对付的两个塔利班集团,美国就将采取单方面行动,把无人驾驶飞机的袭击扩大到部族地区以外。而且在必要时,出动美国特种部队进入巴国境内,打击“基地”和塔利班领导人。一位奥巴马政府高级官员说:这是准确地领会了我们的意图。

琼斯将军把奥巴马的信件亲手交给巴基斯坦总统查达里。但是查达里和巴基斯坦军方迄今没有明确答复美方的要求。查达里在文章中,只提到斯瓦特山谷和南瓦瑞基斯坦。根本未提巴鲁奇斯坦。并且说不需要美军进入巴境,打击恐怖分子。美国人表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说起扩大无人驾驶飞机的打击行动,美方正同巴方交涉,把打击行动从部族地区扩大到巴鲁奇斯坦。据信阿富汗塔利班的最高领导人毛拉欧马尔,他的主要副手毛拉巴拉达尔和军事指挥员阿卜杜拉.扎基尔就躲藏在该省首府凯塔。

华盛顿的反恐官员认为无人驾驶飞机用地狱之火导弹袭击目标是打击恐怖分子极为有效的方式,已经打乱了他们的作战行动。但是这种袭击激怒了巴基斯坦公众。有的反恐专家认为得不偿失。

一位匿名政府官员说,不到两年期间,无人驾驶飞机进行了大约八十次导弹袭击,打死好战分子四百人。他声称,打死无辜百姓约二十人,而不是一般估计的数百人。大赦国际的汤姆.派克则说,无人驾驶飞机是在远方遥控,更加容易扣动扳机,屠杀无辜。

由于可供美军选择的手段有限,无人驾驶飞机袭击得到国会两党的支持。奥巴马政府早在一月间,就扩大了这类袭击。袭击的次数超过了布什当政时期。他们把这种手段视为文职情报机构(中情局)有史以来第一次使用机器人,在一个跟美国并非处于战争状态的国家里,执行军事任务。

据报道,中情局原来有点犹豫。但是看到战果丰硕:打死了“基地”爆炸专家马斯里,策划2006年爆炸越大西洋民航飞机的拉希德.劳夫和巴基斯坦塔利班领导人,据信策划了谋杀贝.布托的贝图拉.梅苏德。又沾沾自喜。

但是这种按电钮战争方式是否合法,道德,提出了严重的政治问题。专家说,四十四个国家拥有无人驾驶侦察机。迄今只有美国和以色列用来杀人。据盖洛普去夏调查,巴基斯坦人只有百分之九赞成无人驾驶飞机袭击;反对者高达百分之六十七。多数巴基斯坦人认为美国是比印度对巴基斯坦更大的威胁。有一首流行的民歌:“没有良心的美国恐怖主义,杀人像踩死昆虫,但是正义不怕暴力。”人们说,美国人杀人,却害怕自己遭受伤亡。巴基斯坦总理吉拉德在德国《镜报》的访谈中说,无人驾驶飞机袭击“没有好处。因为它导致全国反美情绪高涨。”尽管如此,巴方仍然私下里为美国提供情报和打击目标,并且让飞机从巴鲁奇斯坦基地起飞。

此外,美国特种部队于2008年九月,袭击了巴境内靠近阿富汗边界的一个村庄里的“基地”人员。那是美方第一次公开承认越界行动。那次袭击遭到巴国军方的强烈反弹。最高军方领导人谴责了那次袭击。促使布什政府取消了计划中的后续袭击。

美国军方的反起义战争(COIN)理论,要旨是争取民心。他们不懂得在穆斯林眼里,美国军队是异教徒的十字军。不论是增兵阿富汗或者扩大在巴基斯坦的军事行动,都只能更加激起穆斯林的反抗。

总之,奥巴马政府对巴基斯坦施压,是要巴基斯坦放弃她抗击印度的根本安全利益,转变方向,服从美国的利益,打击阿富汗塔利班。压力和收买能够实现这个目标吗?

美巴关系复杂。九。一一(2001)以来,美国一共向巴基斯坦提供了一百二十亿美元军援。五角大楼每年还付给巴军方十亿美元,补偿其派遣十万军队前往巴基斯坦和阿富汗边界,从事反起义作战的费用。

在美国怂恿下,巴军向斯瓦特山谷和南瓦瑞基斯坦发动攻势。美国不声不响,向巴军提供了数以亿计美元的武器,装备和尖端传感器,包括十架俄制Mi-17运兵直升机,响尾蛇武装直升机零件,价值一千三百万美元的电子监听设备用以截听起义军的手机通讯。二百副夜视镜,六百台收音机和九千四百七十五套护身盔甲。

巴基斯坦军队依靠美国援助。但是他们抱怨美国迟迟不肯提供先进武器。巴国民众反美情绪高涨。他们特别不满美国以宗主国的姿态,向巴国施压。用无人驾驶飞机屠杀无辜百姓。巴军方拿到美国援助不敢声张。因为公众强烈反对。

巴军在斯瓦特山谷和南瓦瑞基斯坦的行动打击的是威胁本国安全的巴基斯坦塔利班。如今,美国要她打阿富汗塔利班,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巴基斯坦军方会在美国压力下,放弃她的安全利益,转变战略方向吗?她会甘心当美国的附庸吗?




2009年12月3日星期四

悬崖策马的错误决策 --评奥巴马阿战升级演说


阿富汗战场主帅麦克里斯朵尔于八月间提出形势危殆报告,要求增兵四万。奥巴马犹豫了九十二天,跟他的安全班子商谈多次,总共二十二个小时,终于在周二晚上,在西点军校发表演说,宣布决定在六个月内匆忙增兵三万。这就使占领阿富汗的美军多达十万人,其中五万一千人是奥巴马上任以后,下令部署的。

他声称要挫败塔利班的势头,保障主要人口中心的安全,加速训练阿富汗安全部队,然后把安全责任交给阿富汗当局。2011年七月,即十八个月后,开始撤军。这个决策使他完全拥有了阿富汗战争,成为界定他总统职位的决策。一个悲剧性的错误决策。这样的决策其实早在意料之中。我们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奥巴马。

阿富汗战争打了八年,美军阵亡八百多人,花掉纳税人的钱二千多亿美元。结果是塔利班势头越来越大。阿战明明是一场打不赢的战争。阿富汗是帝国的坟墓。本来应该悬崖勒马,奥巴马却决定悬崖策马。

奥巴马的演说不但继承并发展了布什的错误政策,而且连言辞都很像布什。他不厌其烦地拿九.一一吓唬人。但是“基地”在阿富汗不过一百人。即使“基地”的头目也许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边界(奥巴马所说的基地实行暴力极端主义的“震中”),阿战升级也没有多少说服力。分析家们说,基地已经超乎阿富汗-巴基斯坦之外,成为跨国运动。前中情局干员,现在哈佛的罗尔夫.莫瓦特-拉森说,“不论我们是否在阿富汗,对于制止全球恐怖分子,都不会有直接影响。”他说:“现代恐怖主义的特征是庇护所可以转移到许多国家。更大的威胁来自存在于包括美国和英国在内的暗藏小组。”

奥巴马没有说明他将如何挫败塔利班的势头。他宣布要在十八个月后开始撤军。似乎一个毫无军事背景的总司令坐在白宫里面,能够控制并预见战争的发展,甚至定出时间表。这是一厢情愿,纯粹是白日梦。他靠的是阿富汗安全部队的成长。他宣布一年半后开始撤军,不仅是因为美国没有人力和财力无限期地把这场战争打下去,为了安抚广大的反战公众,更是为了对卡尔赛政府施压,“不开空白支票”,迫使这个政府肃清贪污,承担起安全责任。

但是卡尔赛的阿富汗政府是天下最腐败的政府。它靠的是亲朋友好和地方军阀。他的政府前内阁成员有百分之十五因涉嫌侵吞大量公款,正在接受调查。他的政府已经在广大公众心目中,丧失了合法性。卡尔赛口头一套,实际上一再拒绝改弦更张的要求。最近,美国驻喀布尔大使艾肯贝瑞要求卡尔塞让他的弟弟艾哈迈德.瓦利.卡尔赛,众所周知的鸦片大毒枭,离开坎大哈,遭到拒绝。

警官贩毒赚钱。所以警官卖价高达数万乃至数十万美元。买到警官职位,再从事贩毒,赚回的钱数倍于此。

奥巴马和他的将军们希望把现在的九万阿富汗军队在三年内扩大到二十四万人;把现在的九万三千警察迅速增加到十六万人。但是美军训练现有的不到十万军队花了八年时间;欧洲人训练现有的不到十万警察也花了十年之久。而且质量极差。

况且阿富汗军队并非真正的国防军,而是大多数由原属北方联盟的塔吉克人领导。弄不好会遭到海尔芒特和坎大哈两省以帕什图人为主的南方人的强烈反对。

即使奥巴马如愿以偿,阿富汗安全部队增加到四十万人,比起伊拉克来,也仍然力量单薄。伊拉克人口少于阿富汗,却拥有安全部队六十万人。所以奥巴马和他的将领们还希望地方武装起来反对塔利班,并且对不坚定的塔利班进行策反。

奥巴马希望重复伊拉克增兵的“成就”。但是阿富汗不是伊拉克。这个贫穷落后幅员广阔山高谷深,地势险要,居民分散,文盲众多的国家,适于打游击战;而不适于打反起义战争。要把这里建成一个现代民主国家更是异想天开。也许更重要的是阿富汗是一个内陆国家,美军和北约军的后勤供应十分困难。从巴基斯坦来的车队常常遭到袭击。从中亚来的物资多靠空运。

奥巴马在演说中只简略提到巴基斯坦。但是美国更加担心的正是伊斯兰堡的不稳定。中情局的无人驾驶飞机在巴境内不断加强有目标的谋杀行动。美国特种部队也在巴境内秘密活动。但是美军不能公开开进巴基斯坦。

奥巴马先后派遣他的安全顾问,国务卿等人前往伊斯兰堡,向巴基斯坦施压,要他们加强对付在巴境内的“基地”和塔利班。但是巴基斯坦和美国的目标并不吻合。巴军方和情报机构跟阿富汗塔利班有历史性的盟友关系。后者是帕什图人(巴国人口有百分之十二是帕什图人),打的是印度支持的卡尔赛政府。这个政府中的亲印度北方联盟分子正在得势。奥巴马希望巴基斯坦放弃她对抗印度的根本国家利益,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奥巴马把塔利班说成是暴力极端分子。美国主流媒体也一再宣称塔利班不得人心。这是没有做具体分析。塔利班不得人心主要是遭到塔吉克人,哈萨拉人,乌兹别克人和部分帕什图人的反对。但是在海尔芒特和坎大哈省,塔利班作为伊斯兰反帝国主义占领力量是有群众基础的。这是美国打不赢阿战的根本原因。

美国无法无限期地把阿富汗战争打下去,一个重要原因是这个国家正面临严重的经济困难。失业率高达两位数。百废待兴。每年花费三百到六百亿美元去打对美国并不构成安全威胁的阿富汗,是纳税人负担不起的。所以美国公众有三分之二认为阿战不值得打。

但是奥巴马宣称十八个月后开始撤军,即使属实,也只是象征性的撤军。撤出多少“要看地面情况”。实际上仍然是要长期占领阿富汗。这意味着还将大量流血。






2009年11月27日星期五

美印战略伙伴关系


印度总理辛格二十四日起,对美国进行国事访问。这是奥巴马上台以来,第一次接待外国元首进行的国事访问。奥巴马和夫人为此举行了有三百二十人参加的盛大国宴,也是他们举行的第一次国宴。奥巴马选择印度做第一次国事访问,是因为印度在美国的安全战略中,占有特殊地位。

美印战略伙伴关系非自今日始。2005年七月十八日,布什总统跟印度总理辛格发表联合声明,宣布两国达成民用核合作协议框架。这个极具争议的协议是两国战略结盟的产物。此前六月二十八日,两国国防部长发表“美印国防关系新框架”文件。这份文件开宗明义宣称:“美国和印度进入了一个新时代。我们转变了两国关系以反映我们的共同原则和分享的国家利益。作为世界上两个最大的民主国家,美国和印度同意政治和经济自由,民主制度,法治,安全和全世界的机会的十分重要性。两国领导人正在建立美印战略伙伴,以追求这些原则和利益。”

这就是说,美印战略伙伴关系的基础是共同价值和共同利益。辛格在和奥巴马共同举行的记者会上,一口气用了四个名词:民主,多元,自由(liberty)和自由(freedom)来强调两国的共同价值。

可是就在辛格访美前夕,奥巴马访华,曾经引起了印度方面的疑虑。中美联合声明中,关于南亚,只笼统地说:“两国将共同努力促进(南亚的)和平,稳定和发展”。这样一个含糊其辞的提法居然在印度引起强烈的反响,舆论普遍认为那是邀请中国到印度的后院捣乱,是对印度的轻慢。一位有代表性的分析家香卡.吉哈写道:“你怎么能够要中国负责南亚的和平?中国在南亚没有干别的,只是起破坏作用。”他指的是中国跟巴基斯坦的亲密关系。

印度舆论认为在奥巴马政府治下,华盛顿跟北京的关系热络起来,是对印度作为全球大国崛起的威胁。他们担心美国仅仅把印度看作一个像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那样的区域性国家。前外交部长和驻华盛顿大使拉里特.曼辛说:“有那么一种感觉,在奥巴马的国际算盘中,印度不那么重要。人们越来越疑心奥巴马不像布什那样重视同印度的战略伙伴关系。在表面下有深层的疑虑:美国害怕,或者过分依赖中国。”布什拉拢印度,显然是为了抗衡中国。而奥巴马政府则倾向于利用巴基斯坦作为南亚的支轴,把印度看作在阿富汗问题上造成麻烦的国家。

美中印三方关系固然复杂,美国不得不重视中国。但是其实印度没有必要过分疑虑担忧。奥巴马把印度称为“不可或缺”的伙伴,“二十一世纪界定性的伙伴之一”,“正在崛起的负责任的全球性大国。”美印之间是“战略伙伴”;美中之间只是进行战略对话。美印之间有国防关系“新框架”,即防务合作。美中之间只有两军对话交流。

今年三月间,奥巴马政府批准二十一亿美元的对印军售—八架波音P-81海军巡逻反潜飞机。印度国防部是这种型号飞机的第一个客户。去年一月,华盛顿和新德里完成了此前最大的军售:六架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C-130J超级赫克里斯军事运输机,价值十亿美元。五角大楼的头号和二号承包商洛克希德和波音正竞相向印度出售一百二十六架多功能战机,估计总值超过百亿美元。波音提供的是F/A-18E/F超级黄蜂战机。洛克希德提供的是F-16战机。这项军售尚待定案。众所周知,美国自1989年起,就禁止任何与武器有关的对华出口。

美印关系的另一个复杂因素是阿富汗。辛格说:塔利班在阿富汗获胜,将是南亚和中亚的灾难。他还表示对塔利班和“基地”在巴基斯坦腹地蔓延的关切。他极力主张美军继续在阿富汗打击塔利班。他表示怀疑美国跟巴基斯坦在阿富汗有共同的目标。“我不认为巴基斯坦会全心全意支持在阿富汗打击塔利班的行动。他们当然会对付塔利班,但是只有塔利班威胁到巴军最高权威时,才会采取行动。”本栏一再说过,巴基斯坦打击巴基斯坦塔利班。但是寄希望于阿富汗塔利班牵制印度。印巴冲突是美国需要处理的难题。中国则表示无意调停这一冲突。

辛格还表示希望奥巴马政府把两国民用核合作协议定案。

零五年底,当时的印度外交部长希亚姆.萨兰在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发表演说,详谈美印民用核协议。他谈到导致美印关系转变的一些重要发展。首先是冷战结束,世界各国重新组合,使得美印两国得以重新界定相互关系,以便处理当代的机会和挑战。其次是印度的十五年改革,经济成长和融入全球体系。第三,双方领导人高瞻远瞩,做长期打算。他特别提到美印防务合作新框架。两国联手抗衡中国跃然纸上。只不过两国都不明说要对付的是中国。辛格一再宣称:“印度不跟中国竞争。”

2009年11月22日星期日

不平衡的中美关系 --评奥巴马总统访华


财政和贸易赤字累累,世界最大的债务人访问最大的债主。所以,在一些重大问题—人民币汇率,伊朗核和人权--上,后者能够对前者说不。这是过去历届美国总统访华没有过的事情。力量对比变了。

世界已经多极化。尽管美国仍然是唯一的超级强国。中国的迅速发展和在国际舞台上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使得北京要跟华盛顿平起平坐。

我们这里说的“不平衡”主要指的是经济。哈佛(经济)历史教授尼亚.弗格森(Niall Ferguson)创造了一个名词 “Chimerica”,指的不仅是中国加美国,而且取“chimera” 的含义--最终将要幻灭的空想。他认为中美共生的经贸关系不可能持久不变。

中美关系无疑是当今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两国国土面积占世界百分之十三,人口占四分之一,经济产出占三分之一。也许更重要的是两国占了1998至2007年世界经济成长的五分之二。世界要走出“大衰退”,主要要靠两国,特别是中国经济发展拉动。更不用说降低温室气体排放,防止地球继续迅速变暖和反恐,防止核扩散和跨国犯罪,等等都需要两国密切合作。美方提出以G20取代G8作为国际经济合作的主要论坛,不是偶然的。有人甚至提出G2(中美两国)的想法,似乎有点夸大。温家宝已经明确表示反对。

弗格森指出,中国以出口为先导的经济成长主要靠了美国人的超额消费。美国人的消费一贯超过其国民收入。其超额部分有三分之一靠从中国进口。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在2000到2008年间增长了三倍,出口贸易增长五倍。靠了外国投资和技术,中国成为世界的制造业工厂,为数以千万计农村人口转业创造了条件。

弗格森说,中国作为储蓄者和美国作为消费者的结合曾经促进全球贸易的繁荣和资产价格的飙升。但是这样的婚姻不可能持久。2007年底爆发的金融危机威胁到这个结合。他认为,要恢复世界经济不可或缺的均衡,就有必要纠正中美经济之间的不平衡,让Chimerica 解体。

中国制造,美国消费这个不平衡的形态不能继续下去。这是双方的共识。但是两国经贸关系的互补性,你中右我,我中有你的紧密关系将继续下去。如何实现调整?美方强调人民币汇率问题,要求改变人民币跟美元挂钩,保持低汇价,享受有利竞争地位的做法,要求人民币升值。这是中美经贸争端的核心。

保罗.克鲁格曼对此提出严厉批评。他说大多数主要货币都自由浮动,唯独人民币维持低汇率,是“以邻为壑”的做法,增加了中国出口贸易的竞争优势,加剧了大衰退的恶果。联合声明中只提到双方“促进更加可持续和平衡的贸易与增长”,没有具体提到人民币汇率问题。奥巴马表示欢迎中国承诺要改革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但是这一条并未见诸联合声明。温家宝对奥巴马表示,中国不追求贸易顺差。改革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的承诺也许迟早得付诸实施,却恐怕不是短期内能够实现的事情。

我们强调不平衡,并不是说奥巴马访华毫无收获。事实上,可以说收获甚丰。奥巴马的风格是平和低调,不挑战中国的核心利益。访华前,不会见达赖。这是非常明智的做法。他盛赞中国的繁荣“是人类历史上无与伦比的成就。”今年七月,两国把中美经济对话升格为“中美战略经济对话”,在联合声明中,“双方重申致力于建设二十一世纪积极合作全面的中美关系。…稳步建立应对共同挑战的伙伴关系”,“尊重彼此核心利益”。这些都是给两国关系新定位的重要提法。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奥巴马政府对两国关系的评价是“居于历来的最高点”。

但是中美关系既是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也是最复杂的双边关系。既在广泛的领域里进行密切的合作,也在许多领域里进行竞争。联合声明强调建立和深化双边战略互信很有必要。奥巴马明确表示不寻求遏制中国,“美方欢迎一个强大,繁荣,成功,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大作用的中国”。这个提法虽然并不新鲜,仍然值得欢迎。加强两军交流很重要。因为美国军事情报集团对中国怀有戒心。它们在中国军力报告和四年一度国防评估报告中,露骨地散布“中国威胁论”。它们宣称美国的军事绝对优势不容挑战。有能力挑战美国军事优势的只有中国。

奥巴马面对的一大难题是阿富汗。联合声明中,只笼统地提到“双方欢迎一切有助于南亚和平,稳定,发展的努力,支持阿富汗,巴基斯坦为打击恐怖主义,维护国内稳定,实现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作出的努力。”美方曾经表示希望中国更多介入阿富汗。他们说,如果塔利班控制了阿富汗,有可能支持疆独,对中国不利。但是阿富汗是和中国有共同疆界的邻国,中国恐怕不会欢迎奥巴马在那里搞战争升级,长期在那里驻军。

关于能源,两国表示要广泛合作。但同时也有争夺资源的问题。美国为甚么那么执着要长期占领阿富汗?英国前驻乌兹别克斯坦大使(2004年被解职),苏格兰登第大学校长克雷格.莫瑞(Craig Murray)说,他看到有关文件表明,美国占领阿富汗为的是中亚的能源。为取得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克曼斯坦的丰富天然气储藏,美国(Unocal 石油公司)要建一条贯穿阿富汗的天然气管道。通过阿富汗,为的是避开俄罗斯和伊朗。而Unocal的顾问则是现任阿富汗总统卡尔赛。

附带说一句:美国入侵和占领伊拉克其重要原因之一,也是为了石油。

回到中美经贸关系,中国坚决反对奥巴马政府为了国内政治的需要,搞贸易保护主义。“轮胎特保案”,油井管征税,以及铜版纸,磷酸盐反倾销调查,都违背自由贸易原则。且不说藏独,疆独和人权问题。

所以说,两国领导人高瞻远瞩,在广阔的领域里,特别是涉及人类前途的重大问题上,进行合作。却也并非一切风平浪静。

2009年11月15日星期日

哈佛校长福斯特论美国大学的危机



美国大学是美国人的骄傲。世界排名前二十名最佳大学中,美国大学占了十七所。美国大学是许多国家学子出国留学的首选。特别是长春藤名校,趋之者若鹜。美国大学生人数增长之快也很惊人。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在校大学生人数仅占大学年龄人口的百分之五。到1949年,上升到百分之十五。今天,这个数字已经接近百分之六十。最近的舆论调查表明,回答问卷者有百分之九十三认为大学是美国“最有价值的资源”。

那么,美国大学的危机又从何说起?2007年上任的哈佛大学第二十七任女校长,著名历史学家珠.吉尔品.福斯特(Drew Gilpin Faust)最近在《纽约时报书评》上发表文章“大学的目标危机”。她引用多伦多约克大学前院长乔治.法利斯的话:高等教育有责任“不仅作为经济成长的资源,而且应该成为社会的批评家和良心。”

这就是说,大学的使命不仅是为国家的经济成长培养有技能,有竞争力的人才;而且应该眼光远大,培养一种超越目前的批判性思维方式。

美国大学完成前一种使命很出色。但是在完成后一种使命方面,却处在危机之中。何以见得?福斯特指出,七十年代以来,主修文科和理科的学生人数急剧下降;而主修商科的学生人数急剧上升。获得商科学位的毕业生人数两倍于任何其他学科。这个趋势正在加剧。

简言之,向钱看,都想发财。导致这次金融危机的大公司主要负责人大多是长春藤名校的高材生。高盛主席兼首席执行长布兰克范恩就是哈佛法律学院的法学博士。他很清楚是纳税人的抒困钱救了高盛。但是高盛故态复萌,冒大风险,赚大钱,发放巨额花红,干犯众怒。布兰克范恩对《伦敦星期日时报》说:“我若割腕,人们会欢呼。”他辩称,小民不懂得高盛在做好事,帮助公司筹集资本,发展经济。《时报》的阿里志问道:高盛是否赚钱太多,比上帝还要富有,引得人们对着月亮怒吼。布兰克范恩居然说,他在做上帝的工作(替天行道)!

正当许多美国人生活艰难,受着失业和失掉住房的煎熬,把世界投入金融风暴的高盛,摩根斯坦利和JP摩根大通拿了纳税人的抒困钱,如今居然拿出三百亿美元发放花红,比去年多出六成!

《滚石》的麦特.塔伊比和《纽约时报》的茂林.道德都给这些人正名为“吸血鬼”。名牌大学培养出吸血鬼。是极大的失败。

福斯特说,美国大学竭力应对几乎不可调和的要求:既要务实,又要超脱。既要满足国家眼前的需要,又要为求知而求知識。既要增加价值,又要对价值提出疑问。美国大学满足前者的要求比满足后者的要求,切实得多。有大学学士文凭的人其中位收入比只有中学毕业文凭的人高出百分之七十四。

大学的目标性危机主要就是没有大力培养批判性的思维。至于国家综合实力,主要有利于硬实力的增长。但是提高软实力不力。过于强调物质利益,而疏于精神境界的升华。

这也许是许多国家的通病。对于一个发展中的穷国来说,提出“发展是硬道理”可以理解。但是片面强调GDP则并不可取。两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约瑟夫.斯蒂格利兹(Joseph E. Stiglitz)和阿马特亚. 森(Amartya Sen)提出研究报告,建议采用新的评估工具,超出经济成长之外,来衡量人类的福祉。在他们看来,当代的经济灾难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决策人仅仅关注经济成长,以为这会使整个社会实现繁荣。仅仅专注于GDP的成长,而不顾失业的社会成本以及环境污染造成的公众健康问题,允许银行大规模举债,只顾眼前利润,不顾将来,正是导致金融海啸的根源。他们建议不是强调整个社会的GDP,而是强调典型人口的福祉,衡量他们的收入和消费。同时考虑到保健和教育。还应该补充一句:对资源进行掠夺性的开发,给子孙后代造成灾难。

生存第一。但是人不只是靠物质生存的。多赚钱,买更大的房子,更大的汽车,更大的游艇,就能享受真正的幸福吗?过多的钱财往往会毁掉一个人。一面纸醉金迷;一面饥荒遍野。今天的社会更加需要的是批判性的思考。

2009年11月6日星期五

奥巴马当选总统一周年


去年十一月四日,奥巴马当选美国总统,至今已经整整一年。他上任也已经九个半月。他的政绩如何?把他送进白宫的广大选民对他仍然抱着希望。但是有越来越多的人感到失望。

今年十一月三日的选举,共和党赢得了新泽西和弗吉尼亚两个州的州长职位。他们说,现在已经不是2008年了,尽管奥巴马亲自出马,为那两个州的民主党候选人助选,仍然遭到惨败。大老党(GOP)声称,这是选民对奥巴马和民主党的全民票决,并且标志着共和党的复兴。此话略有一点夸大。

在去年大选中支持奥巴马的许多人士气低落。他们问:总统先生,你的行动甚么时候跟上你的言辞?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选进白宫。如今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据十月中旬盖洛普的民意调查,满意美国事务走向的人数已经跌到了六个月来的最低点。特别是民主党人和无党派人士感到沮丧。

以医疗保健改革为例,奥巴马毫无现实感地追求两党共识,不肯坚持绝大多数民众和本党自由派强烈支持的所谓“公共选项”(政府办的同私人保险公司竞争,以降低医疗费用的公家保险)。参院民主党人为了争取唯一的一位共和党人,缅因州温和派女参议员奥林匹亚.斯诺的支持,排除了“公共选项”。其实斯诺坚持反对“公共选项”并不符合本州选民的意志。该州居民有百分之五十七支持“公共选项”。反对者只有百分之三十七。

本来参院多数党领袖哈利.李德顺应广大民意,宣称要把“公共选项”包容进医改法案,并且争取今年内完成立法。但在医疗药品行业的强力游说反对下,改革法案正在被大大冲淡,而且今年内恐怕难以完成立法。

奥巴马誓言要遏阻失业和居民住房被剥夺赎回权,收回法拍的浪潮,实行金融监管改革。但是股市基本上恢复到了一万点,华尔街大公司又在发放巨额花红,高盛雇员每人平均能够拿到七十万美元;高级主管和精明交易员更把成百万,上千万美元装进腰包。而主街却是一千五百万人失业,失业率已经超过百分之十,业主失去住房,流离失所,一片愁云惨雾。

依靠华尔街口袋里的人物搞金融监管改革,当然就只能在边缘上小打小闹,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在企业主管报酬问题上,财政部有关负责人肯尼斯.范因伯格宣布:花旗集团,美国银行以及另五家拿纳税人抒困钱的金融机构(不包括高盛。这家天之骄子不但得以发放巨额花红,而且优先得到别人排队等候而不可得的H1N1疫苗!)高级主管今年报酬减半,现金薪水减九成。但是这只限今年剩下的两个月。今后如何,另当别论。联储局提出把薪水和奖金跟风险联系起来,鼓励他们避免冒过大风险。但那只是指导方针,不是硬性规则,仍然给银行留下很大自由运作的空间。

造成这次金融危机的关键是衍生工具。两个众院委员会通过了两个监管衍生工具的立法。但在金融业的大力游说下,两个立法都被冲淡,无法避免金融风暴再起。法案要求衍生工具在公开交易所交易,却又容许过多例外,留下巨大漏洞。实际上被豁免的衍生工具占五百九十二万亿美元衍生行业的很大部分。为将来风暴再起,埋下了祸根。

拟议中的消费者金融保护机构为的是保护消费者免受欺骗性抵押贷款,信用卡以及其他贷款之害。金融业游说客拼命力图冲淡这个机构的功能,也在意料之中。

改革方案根本没有打算解决金融企业规模过大,不容倒闭(t.b.t.f.)的问题。联储局前主席沃尔克提出禁止商业银行从事投资银行业务,即相当于恢复被克林顿政府废除的“格拉斯-斯蒂格尔法”的意见,奥巴马的经济班子根本拒绝予以考虑。

甚么改革?华尔街又是赢家,主街仍是输家!

对于美国的欧洲盟国来说,奥巴马当选是个好消息,它意味着布什单边主义和不尊重盟国看法的终结。但是九个多月过去了,美欧关系又蒙上了阴云。双方在阿富汗,以巴冲突,伊朗,和气候变迁等问题上,步调都并不一致。许多欧洲人都认为,奥巴马并没有跟布什政策决裂,而是继承,甚至发展了布什政策。例如在阿富汗,奥巴马政府不断施压,要求欧洲盟国增加资源,特别是兵力的投入。在兵员伤亡日重,国内反对呼声日高的情形下,欧洲盟国越来越不情愿增派军队到阿富汗。

在以巴冲突问题上,奥巴马政府不但没有坚持以色列必须冻结西岸殖民点建设,国务卿喜莱利甚至称赞奈坦亚胡坚持在西岸继续完成三千个新单位的建设,在耶路撒冷建设不受约束的无理主张是甚么“空前的”(让步)。遭到阿拉伯国家的强烈反对。巴解组织主席阿巴斯以不再竞选连任相威胁。奥巴马政府对以色列的纵容实际上破坏了和谈的基础。

奥巴马一再宣称,美国不是穆斯林世界的敌人,并且表示愿意跟伊朗谈判,寻求建立建设性的关系。他同俄罗斯改善关系,并且表示了愿意同俄罗斯达成进一步削减战略核武器的意向。他还表示要最终实现消除核武器的愿望。他甚至获得了今年的诺贝尔和平奖。但是美国军队仍然占领着两个穆斯林国家,并且在阿富汗搞战争升级。

综上所述,已经有人预言他将是一任总统,也许言之过早。我们希望他所鼓吹的变革不是一句空话。






2009年10月29日星期四

长期战争


长期战争(The Long War)指的是五角大楼的计划:在阿富汗,巴基斯坦,非洲之角,菲律宾以及其他地方进行反起义战争,准备打五十年。无休止的战争将毁了奥巴马的总统职位;加速美国的衰落。

奥巴马总统至今举棋不定,尚未做出增兵阿富汗的决策。他已经跟他的国家安全班子检讨阿富汗战略六次之多。周五(三十日)将召开第七次会议。虽然决策未定,他已经排除了撤出阿富汗的可能性。继续长期占领阿富汗已成定局。这是走向失败之路。

“长期战争”这个词是九.一一以后,布什总统用来打击恐怖主义及其庇护者的战争,亦称“反恐战争”,“全球反恐战争”。当时,他以伊拉克为核心战场,希望在伊拉克实现突破,改变整个中东的面貌。那是白日梦。打掉了萨达姆的逊尼派政权,扶植起什叶派政权,真正的赢家是伊朗。

最早使用“长期战争”这个词的是“传统基金会”高级研究员詹姆斯.卡里法诺。他在2003年九月,发表文章“反恐长期战争”,声称美国正在进行长期反恐战争,其规模和期限相当于冷战。

2005年九月,即将卸任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理查.迈尔斯使用“长期战争”这个词。并且说,仅仅靠军事行动还不够,有必要同时采取政治和经济措施。

2006年,国防部的四年一度国防检讨报告的序言说,“美国这个国家正在从事一场长期战争。”

五角大楼于2005年制定了五十年反恐长期战争计划。帮助制定这个计划的关键人物高级顾问是前澳大利亚陆军中校,人类学家戴维.基尔克伦博士(David Kilcullen)。此人曾任彼得雷乌斯的反起义战争高级顾问。现在是阿富汗美军主帅麦克里斯朵将军的顾问,主流媒体极力吹捧的宠儿。

基尔克伦的近作《意外的游击队》(The Accidental Guerrilla:Fighting Small Wars in the Midst of a Big One)鼓吹五十年,乃至一百年战争。该书分章论述伊拉克,阿富汗,巴基斯坦,甚至欧洲。他在参院作证说,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将需要两年“激烈战斗”,外加 十年“国家建设”。建设加军费每年八百亿美元。美军阵亡人数每个月五十人(十月份已经有创纪录的五十五人战死)。再激战两年,预计将有一千二百名美国青年 在阿富汗送命。且不说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平民将有数以十万计死亡。

基尔克伦的反起义学说被称为“以居民为中心(population-centric)而非“以敌人为中心”(enemy-centric),即麦克里斯朵 尔所说的:主要不是打死塔利班战士;而是保护和平居民。同时进行“建国”,经济建设和改善政府管理。这个模式不同于传统的所谓“kinetic” war (动力学战争,实际上指的是强火力战争)。尽管名义上不以打击游击战士为主,实际上今年美国的阿富汗预算仍然有百分之九十五用于军事行动,打击的是基尔克 伦所说的“Takfiris”(穆斯林恐怖分子)。麦克里斯朵尔是搞司法程序以外的有目标谋杀专家。

基尔克伦模式的根本错误是他认为游击队是偶然的,意外的(accidental guerrillas)游击队当然不是偶然的。他们打外国军队是因为那些军队是占领军,占领了他们的国家。

最近美国驻阿富汗萨布尔省的最高文职代表马修.何(Matthew Hoh)因抗议美军占领而辞职。这位前海军陆战队上尉,曾在伊拉克服役的国务院官员在九月十日的辞职信中写道“我不理解,并且对美国占领阿富的战略目的失 去信心。”“我对我国目前的战略和计划中将来的战略有怀疑并保留意见。但是我辞职不是基于我国如何进行这场战争,而是我国为甚么要占领阿富汗,目的何 在。”“我感到我们在阿富汗的战略不是在追求值得我国青年男女为之做出牺牲,并且花费数以十亿计美元的目的。我认为我们在那里打的那些人之所以打我们,是 因为我们占领他们—不是为了任何意识形态的理由,不是因为跟基地有甚么联系,不是因为对西方有任何根本性的仇恨。他们打我们唯一的理由是因为我们占领他 们。”

他说,即使美国增加资源投入,阿富汗战争也将再打几十年,几个世代。美国没有财力(和人力)打这样的战争。

据哈佛大学教授史蒂芬.沃尔特的数字,2001年以来,美国在阿富汗已经花了二千二百三十亿美元。现在每年还要花六百五十亿美元。加上补充军事装备和退伍 军人福利,远不止此数。就兵员来说,反起义专家约翰.纳吉(John Nagl)在参院外委会作证说,美国打全球反起义战争,需要总兵员六十万人,包括二十万美军。那么,麦克里斯朵尔要求增兵四万到六万人,仍然兵员不足。

越战以后,美国军方接受教训,认为战争要少打,要涉及重大国家安全利益才打。打则速战速决。如今正相反。美国军方的重点却是打旷日持久的反起义战争,而且 并不涉及重大国家利益。战争已经成为永久性的状态。马修.何反驳奥巴马政府的论据说,如果我们要防止阿富汗再次成为“基地”的庇护所,那就也有必要进犯和 占领西巴基斯坦,索马里,苏丹,也门和其他“基地”活跃的地方。他认为占领阿富汗只会增加这个国家的不稳定。

至于“建国”(nation building),从奥巴马,国务卿喜莱利和驻联合国代表苏珊.赖斯的一系列言论看,他(她)们都要美国以其强大力量,顺应历史潮流,改造世界。美国右 派喜欢以德国和日本为例。二战后,美国帮助这两个战败国成功地发展经济,建立民主国家。但是阿富汗无法跟德日相比。美国曾经占领过菲律宾,古巴,尼加拉 瓜,多米尼加,海地。。。。但都没有成功地建立民主。美国“建国”的成绩单并不理想。在跟美国文化传统很不相同的国家里,建立适当的制度绝非一蹴而就的事 情。乔治.凯南认为在外国“建国”,不干美国的事情。美国也做不好。

要打五十年反起义战争,并且在别国“建国”,只不过反映了美国人的傲慢自大。他们历来不懂得自己力量的局限性。精明能干的奥巴马会选择葬送自己政治前途的无休止战争吗?


2009年10月23日星期五

巴基斯坦军队发动攻势


十七日,巴基斯坦军队二万八千人向南瓦基瑞斯坦大举进攻。这是六月间就宣布要进行的军事行动。攻守双方早有准备。因为没有随军记者,所以战况不明。但是有些相当普遍的误解,有必要予以澄清。

巴基斯坦军队的目标是以帕什图族梅苏德部落为主体的“巴基斯坦塔利班”(Tehrik-i-Taliban Pakistan)。不是阿富汗塔利班(塔利班的意思是“神学士”)。两者虽然同名,并且都是以帕什图族为主体,意识形态相近。但是政治目标不同。

巴基斯坦塔利班是2007年才正式成立以拜图拉.梅苏德为首的松散联盟。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反对巴基斯坦政府。拜图拉.梅苏德被美国无人驾驶飞机击毙以后,同部落的哈基穆拉.梅苏德继任领导人。巴基斯坦军方宣布进军南瓦基瑞斯坦以后,巴基斯坦塔利班向巴政府,军队和警察目标发动多次自杀爆炸攻击,包括陆军总部,国际伊斯兰大学。最近,又在伊斯兰堡闹市区打死一名陆军准将。

西方媒体说,这些自杀攻击迫使巴基斯坦军队不得不向南瓦基瑞斯坦进军,以防塔利班接管政府。这种说法没有多少可信度。自杀攻击主要是报复拜图拉.梅苏德被杀,和巴军向南瓦基瑞斯坦进军。认为只有一万多人的塔利班武装有能力打败以人口占大多数的旁遮普族为主体的政府军,接管一亿七千万人口的巴基斯坦,迹近荒唐。

法国学者多伦索罗说:阿富汗塔利班是个“真正的民族主义运动。”不仅拥有广大的战士网络,而且在许多省都有影子政府。一位匿名的阿富汗塔利班指挥员说:“我们的目标是把占领军赶出去;不是跟一支穆斯林军队打仗。”

过去阿富汗塔利班庇护了“基地”。最近,有人从圣战网上发现两者之间存在紧张关系。“基地”宣布他们有全球目标。而阿富汗塔利班则宣布他们仅仅关心阿富汗。两者在地理上也是分开的。美国军方承认,“基地”在阿富汗顶多有一百人。

实际上,阿富汗塔利班是巴基斯坦情报机关ISI扶植起来的。我们说,巴军方和情报机构利用阿富汗塔利班牵制印度。前不久阿富汗塔利班爆炸印度驻喀布尔大使馆。许多人认为巴基斯坦情报机构在幕后策划。

综上所述,巴基斯坦进军南瓦基瑞斯坦,基本上不影响阿富汗战局。在阿富汗的是由独眼毛拉欧马尔领导的老塔利班,其基地在巴基斯坦旁遮普省的凯塔。

另一支反占领武装是由哈卡尼父子西拉基和贾拉鲁丁领导的主要攻击目标是寇斯特,帕克蒂亚和帕克迪卡省。他们的基地在北瓦基瑞斯坦。

再就是伊斯兰党(Hizb-i Islami )古尔布丁. 希克马特亚的武装。主要以阿富汗为基地。但也有部分在巴焦耳,巴基斯坦联邦政府管理的部族地区最北部。

巴基斯坦军队进攻南瓦基瑞斯坦主要是打击巴基斯坦塔利班和来自旁遮普省的反什叶派的逊尼派极端份子小组。巴政府军拥有美式F-16战机和武装直升机以及重炮等先进武器。美国还通过无人驾驶飞机侦查和电子监听向巴基斯坦军队提供情报,并且向巴军提供侦查监听装备。巴军不敢宣传美国的支援,因为国内反美情绪高涨。

巴军虽然拥有优势武装。但是他们所受的训练是跟印度打正规战,不适应反起义战争的需要。塔利班则拥有大约一万名战士,包括一千五百名久经沙场骁勇善战的乌兹别克战士。他们熟悉南瓦基瑞斯坦的地形,大多海拔五千至六千英尺。他们采取诱敌深入,打了就跑,把敌人困在腹地的战术。下个月,那里就将降雪。巴军预计这次战役要打两个月。看来可能要长得多。

巴军的进攻,迫使大批居民外逃。政府基本上没有帮助安排。据报道,当地居民反对巴军,同情塔利班者居多数。这场战争要比巴焦耳和斯瓦特山谷战役艰难得多。

2009年10月15日星期四

共和党右派的贫困


代表肥猫利益的共和党营垒内部也不乏肥猫。这里说的是他们思想的贫困。他们现在一心一意要的是奥巴马失败。奥巴马夫妇亲自到哥本哈根游说,为芝加哥争取2016年夏季奥运承办权,失败而归。共和党人和右翼脱口秀主持人兴高采烈,纷纷打开香槟酒瓶。由右派评论员麦特. 卓基办的专门兴风作浪的《卓基报道》欢呼“世界拒绝奥巴马。芝加哥第一轮投票就被淘汰。自我膨胀的人落地了。”

欢呼声在新保守派旗舰《旗帜周刊》总部爆发。

保守派《国家评论》博客的约翰.密勒写道:“如果他(奥巴马)不能以他的个人魅力征服奥委会,他怎么能够期望制服伊朗?”

他们是美国人吗?美国败在巴西手下,右派欢呼。幸灾乐祸。对于他们的这种心态,保罗.克鲁格曼在《纽约时报》上给以严厉的批判。这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写道:“主导现代共和党的现代保守派运动其感情成熟度只相当一个十三岁的顽童。”他说, “自从里根时代起,共和党就被激进分子,意识形态专家和党的官僚所主导。这些人从根本上说,不接受任何别人有治理国家的权力。”

共和党2008年大选惨败,奥巴马入主白宫。共和党右派痛心疾首,下定决心要把他赶下台。共和党国会议员当中只有三名温和派参议员投票支持奥巴马的七千八百七十亿美元刺激经济计划。一百七十六名共和党籍众议员全体投了反对票。他们以反对政府干预经济的名义,实际上是为反对奥巴马而投反对票。

奥巴马的医疗保健改革计划体现他的最优先国内政策。在参院财委会过关时,只有缅因州共和党籍女参议员奥林匹亚.斯诺一人投了赞成票。她说,她投赞成票是因为她的党走向了极右。共和党人早就宣称不会支持医改计划。他们反对医疗保健改革,“理由”是改革会损害“医疗照顾”(medicare)。但是这个“理由”跟共和党的传统和保守派信念完全相背。他们自称是里根的信徒。里根自始就反对“医疗照顾”,声称政府办医疗照顾会摧毁美国人的自由。还记得跟美国订立“合约”的前众院领导人金瑞奇吗?此人曾经试图大砍“医疗照顾”经费。如今极力维护无效医疗程序和主张给医疗保险公司付高额费用的共和党人居然出来维护“医疗照顾”了!

为共和党总统里根,老布什和保守派共和党人杰克.坎普工作过的布鲁斯.巴特莱特,曾经在自由意志派卡托研究所和保守派传统基金会工作过。今天居然是此人出来批判共和党思想的贫困。他说,共和党没有令人信服的经济政策。尽管小布什为富人减税,对于刺激经济成长作用不大,却导致庞大的财政赤字。据国会预算办公室的数字,布什政策造成的赤字比预计奥巴马政策将要造成的赤字庞大得多。

共和党人批评民主党人花钱大手大脚。但是他们自己没有提出任何可观的削减支出计划。当白宫提出削减部分医疗照顾支出,减少过时的F-22 战机费用,削减给银行和农业综合企业的补贴,共和党人大多投了反对票。

巴特莱特问道,此举如何符合共和党人引为自豪的财政负责态度?他特别提出艾森豪威尔拒绝减税,因为预算不平衡;老布什增税帮助创造了九十年代的财政节余。他说,现代保守主义应该有两条原则,一是防止政府规模过大。实行医疗保健改革,降低开支增长速度是一条根本办法。然而国会共和党人却污蔑降低开支增长率的医疗改革是要老太太安乐死。

第二条原则应该是防止错误的增税。他不赞成遏制工作和投资的增税。但是赞成消费税。他说消费税抑制消费,有利储蓄和投资。所以他主张增值税和联邦销售税。加拿大,英国和瑞典征收增值税,经济成长率都高于美国。

共和党内还是有明白人的。但是居领导地位的“激进分子”思想贫困。我们有时说他们“脑死”也许有点过分。但是他们不顾国家利益,一味反对奥巴马,却是十分不智。


2009年10月9日星期五

关乎奥巴马政治前途的决策


奥巴马总统将在数周内,做出关乎他政治前途的决策:是接受阿富汗战争主帅麦克里斯朵尔的要求,向阿富汗增兵四万;还是维持乃至减少在阿富汗的军事存在,集中力量打击主要在巴基斯坦的“基地”份子,即把重点从反起义战争(counterinsurgency, COIN), 打败塔利班,转为反恐斗争(counterterrorism);还是某种折中选项。

阿富汗战争已经打了整整八年,比美国参加两次世界大战的时间加在一起还要长。公众对阿战感到厌倦。据有线新闻网和意见研究公司的最新调查,支持阿富汗战争的公众只占百分之三十九;反对者多达百分之五十八。战争形势不利。最近起义军约三百人袭击努里斯坦省靠近巴基斯坦边境的坎姆德施美军前哨基地,一举打死美军八人和阿富汗保安部队四人。说明起义军的作战能力在继续加强。

奥巴马继承了布什的战争,宣布阿战是一场必须打的战争,并且上任伊始,就增派二万一千人前往增援,从而拥有了阿富汗战争。他如果接受麦克里斯朵尔的要求,增兵阿富汗,就会在这个“帝国的坟墓”泥淖越陷越深,最终毁了他的政治前途。所以说他面临的抉择将决定他的政治命运。

奥巴马已经同他的国家安全班子开会讨论阿富汗战略多次。最近又召集国会两党领导人讨论。基本上可以说有两种意见:

麦克里斯朵尔的阿战升级计划,得到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穆伦的支持。主管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的中央司令部司令彼得雷乌斯态度不明朗,实际上也倾向这个计划。意见举足轻重的国防部长盖茨曾经担心增兵会更加使阿富汗人民感到美国是占领者,因而有些犹豫。但是增不增兵美国都是占领者。看来盖茨和国务卿喜莱利以及阿富汗—巴基斯坦代表霍尔布鲁克都倾向增兵。共和党人参议院少数党领袖麦康纳,前总统候选人麦凯恩以及格雷厄姆都极力主张增兵。更不用说以弗里德里克.凯根夫妇为代表的新保守派,不遗余力鼓吹增兵。

副总统拜登和他的国安顾问安东尼.布林肯则主张减少美军在阿富汗的存在,集中力量以无人驾驶飞机和特种部队打击主要在巴基斯坦境内的“基地”。后来他们把减少军力改为维持现有军力。但是主张把重点从反起义转为反恐。奥巴马的国安顾问琼斯将军似乎倾向这个观点。他说,阿富汗并没有崩溃的危险,实际上是反对麦克里斯朵尔关于局势严重的估计。他还强调意见应该按照军队系统逐级上报。也是批评麦克里斯朵尔在伦敦发表演说,推销自己的主张。他也指出“基地”在阿富汗顶多有一百人。从而贬低了阿富汗的重要性。国会民主党人参院军委主席列文,众院议长佩罗西等都对增兵持保留意见。

三月间决定的Af-Pak战略把核心目标定为“瓦解,摧毁和击败基地”,以保障美国本土和盟国不受恐怖袭击。这个目标没有改变。争论的双方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分歧。分歧在于实现这个核心目标的办法。

麦克里斯朵尔的反起义战略以保护阿富汗居民为主要目标,同时强调经济发展和改善政府治理。即沿用和发展伊拉克经验“清剿,占领,建设”。军事,经济,政治并举。但是安全无保障,谈不到建设。卡尔赛竞选大规模舞弊(联合国代表帮助掩盖舞弊,甚至把副代表彼得.加尔布雷斯炒了鱿鱼!)使得政府毫无威信。

本来在别国搞“国家建设”(nation building)就很荒唐。提出“遏制”政策的已故外交耆宿乔治.凯南说得好:“不应该要求我国,我国也不应该要求自己,去担负决定任何其他国家政治现实的责任。。。。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也不认为我们能够成功地做好这件事。”美国的问题是她不懂得自己力量的局限性。关于这个问题,本栏曾经多次论述过。美国总是企图按照自己的愿望,乃至自己的面貌,去改造别的国家。其结果往往是以失败告终。

反起义战略的基本假设是:塔利班一旦重新掌权,就会为“基地”提供庇护所,便于它策划袭击美国及其盟国。现在有一种新看法:把塔利班跟“基地”分开。塔利班的目的是夺权复国,并不想跟美国为敌。毛拉欧马尔最近宣称,塔利班不威胁任何境外国家。但是会殊死抵抗任何外国企图把阿富汗变成殖民地。处心积虑要袭击美国的是“基地”。它并不单依靠阿富汗,而是在索马里,也门等许多地方活动。

奥巴马虽然尚未作出最后决策,但是他已经排除了从阿富汗撤出之议。很可能加强打击巴基斯坦境内的“基地”领导,基础设施和能力。据报道,使用无人驾驶飞机和特种部队袭击,已经获得可观的战果。二十名“基地”主要人物已经有十一人被歼。

美国对于巴基斯坦军队把巴基斯坦塔利班赶出斯瓦特山谷感到满意。正在进一步施压,要巴军消灭在瓦基瑞斯坦的阿富汗塔利班武装以及在巴基斯坦巴鲁奇斯坦凯塔地区的老塔利班领导机构。

为此,国会通过决议,给巴基斯坦十五亿美元援助。条件是国务卿必须每六个月向国会报告,巴国政府“是否行使文官控制军队的有效权力”,包括军事指挥系统,将军晋升和军事预算。这个条件激怒了在巴国掌握实权的军方。援巴的另一个条件是巴国必须停止支持恐怖组织。特别指明要摧毁在凯塔和穆瑞德克的恐怖组织,即老塔利班欧马尔的领导理事会所在地,和巴国军方和情报机构ISI精心培养起来,对付印度的“拉什卡尔塔伊巴”(Lashkar-e-Taiba)。美印都指拉什卡尔是策划袭击孟买的元凶。

巴基斯坦军方对如此猖狂干涉巴国内政的条件义愤填膺。军队参谋长阿什法格.卡亚尼宣称巴国绝对不许美国用无人驾驶飞机袭击凯塔。巴国军方说,美国的条件是“典型的美国傲慢”。他们对于美国要扩大驻巴大使馆,增加一千名外交人员以便对巴国进行监督,并且雇佣私人保安公司Dyne Corp保护美国外交官强烈不满。

巴基斯坦军方打击威胁其政权的巴基斯坦塔利班。他们会不会同样打击阿富汗塔利班还有待观察。我们说过,巴军方利用阿富汗塔利班牵制它的大敌印度。最近塔利班爆炸印度驻喀布尔大使馆。印度立即指责巴基斯坦在幕后策划。情况复杂。不可轻易做结论。

奥巴马最终会做出甚么样的决策?人们拭目以待。无论如何,前景并不美妙。颁给他2009年诺贝尔和平奖恐怕为时过早。

2009年10月2日星期五

威胁伊朗缺乏理据


匹兹堡二十国峰会原来的主题是世界金融危机。但是喧宾夺主,奥巴马纠集布朗(白高登)和萨尔科齐三个大国首脑“揭露”伊朗在库姆秘密建设第二个铀浓缩设施,指伊朗要制造核武器,威胁要对她实行“瘫痪性的”制裁。一时之间,有关消息和评论铺天盖地。

其实这并非新闻。美以情报机构大概早在2005年就知道这项设施。伊朗在奥巴马“揭露”以前,就已经向“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做了报告。这第二个铀浓缩设施违法吗?从1991到1998年,担任伊拉克武器核查员的斯科特.瑞德(Scott Ritter)在“现在就要民主”节目上,做了系统的说明。他说奥巴马对伊朗的威胁是“怀有政治目的的夸大其词。”给十月一日开始的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加上德国跟伊朗的对话投下了阴影。瑞德解释了伊朗为甚么并未违法:

伊朗是核不扩散条约的签字国。她有由IAEA执行的完整核查制度。并未被指为违法。关于她的第二个铀浓缩设施,她已经向IAEA做了报告,并且邀请近期前来核查。奥巴马指责“伊朗违背所有国家都要遵守的规则”并无技术的和法律的根据。

伊朗受她跟IAEA之间协议的约束。协议只是在伊朗跟IAEA之间,跟别的国家并无关系。那些协议可以追溯到2003年。伊朗为了换取欧洲和美国承认她为了和平目的从事铀浓缩的权利,自愿遵守附加的核查议定书和所谓的“附属协议“。这个附属协议要求伊朗在生产,创造和建设时,就向IAEA报告。伊朗说,她在伊朗议会批准协议之前,自愿遵守附加核查议定书和附属协议。然而伊朗议会从未批准这些协议。2007年,伊朗退出自愿遵守的协议。理由是欧洲和美国不肯承认伊朗核计划的合法性。所以伊朗并未违法。她遵守的旧法规只要求她在把核材料放进新设施以前一百八十天,向IAEA报告。伊朗的第二个铀浓缩设施还要一年多才能投入运转。所以她并无义务提出报告。关键在于核材料的转移。对于伊朗的核材料,IAEA百分之百掌握。所以不论技术上还是法律上伊朗都没有违规。

美国要对伊朗实行“瘫痪性的制裁”,甚至事先宣布取消在波捷部署反导系统的计划,企图争取俄罗斯支持。俄罗斯表示态度有所软化。但是在多大程度上支持美国的制裁计划还很难说。跟伊朗有重大能源贸易的中国看来不一定会上美国的战车。制裁伊朗最有效的也许是禁止向她输送汽油。但是同伊朗友好的邻国伊拉克不会合作。这是布什入侵伊拉克始料所不及的后果。

对于美英法的威胁,伊朗报之以短程和中程导弹的试射。射程及于以色列,欧洲和美国驻在中东的军队。西方大国的反应是指责伊朗导弹试射“挑衅”和“深深造成不稳定”。西方媒体没有报道的是伊朗革命卫队空军司令侯赛因.萨拉密将军对伊朗立场的说明。他说“只要我们的敌人在政治范围之内行动,我们的行为就将是完全政治性的。然而如果他们要离开政治行动,进入军事威胁,那么我们的行动就将是完全军事性的。”他还明确重申伊朗保证不会“首先发难”(no first strike)。伊朗的导弹试射是为了说明她有自卫威慑的能力。

美国则不然。她一贯禁止敌性国家发展核武器,同时保持自己和盟国的绝对自由,不仅保有核武器,而且发展更新核武库,甚至声称在必要时,使用核武器。她是唯一对和平居民使用过核武器的国家。而且仍在发展可能用于战争的小型核武器。她不许伊朗发展核武器,却对拥有数以百计核弹的以色列不啃一声。以色列拥有核武器,却没有签署核不扩散条约。她一再威胁要空袭伊朗的核设施。

美国当局和媒体不厌其烦地声称伊朗要把以色列从地图上抹掉。但是引语并不准确。艾哈迈德内贾德的确引用过伊朗革命领导人霍梅尼的话:“占领耶路撒冷的(以色列)政权必须从时间之页上消失。”要求中止非法占领跟把以色列从地图上抹掉,有很大的区别。伊朗的反以言论没有帮助。以色列人民的担忧也并非毫无根据。但是说伊朗会去主动攻击核武装到了牙齿的以色列,可信度近乎零。伊朗领导人并没有发疯。大嘴巴内贾德并非伊朗决策人。决策人是最高领导人哈门内伊。他一再宣称伊斯兰教义反对核武器。伊朗的核计划完全是为了和平利用核能,以便节约出原油和天然气出口换取外汇。IAEA说至今没有证据表明伊朗在发展核武器。美国的2007年国家情报估计也承认伊朗在2003年就放弃了发展核武器的计划。如今伊朗在库姆修建第二个铀浓缩工厂是作为纳坦兹主设施的备份。用行话来说,叫做building redundancy.

五加一跟伊朗在日内瓦的谈判更明确地表明伊朗核计划的和平目的。伊朗同意在两周内由IAEA核查库姆核设施。把浓缩过的铀大部送到俄罗斯加工,用于小型反应堆生产药用同位素。伊朗只有能力把铀浓缩到百分之四点八,远不到武器级。伊朗还同意继续谈判。

倒是伊朗不能不认真对待美国的威胁。二战以来,美国武装入侵了十多个主权国家;企图推翻四十个外国政府;镇压了三十多个民族主义运动;曾经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八个国家威胁使用核武器。至今奥巴马还说,对付伊朗,包括动武在内的一切选项都在桌面上。目前美国关于伊朗核计划的喧嚣是不是有点像布什政府发动伊拉克战争前,关于萨达姆.侯赛因拥有大杀伤力武器的叫嚷?

所以以色列军事史家马丁.克列菲尔德说,在美以威胁面前,伊朗不发展核威慑力量才是发了疯。

2009年9月25日星期五

奥巴马骑虎难下


阿富汗战争曾经被称为“好战争”。 从阿战总司令麦克里斯朵尔最近提出的六十六页秘密报告来看,这场战争实在并不好。不但不好,而且很坏。甚至也不是像奥巴马所说的那样,一场必须打的战争。

《华盛顿邮报》的鲍勃.伍德沃透露的报告核心论点就是:“(如果)近期(今后十二个月)不能争取主动,扭转起义军的势头,--阿富汗安全能力在此期间成熟起来—其结局的风险是不可能打败起义。”

面对这种情况,麦克里斯朵尔不是知难而退,而是要求增兵。虽然要求尚未正式提出,盛传他要求增兵四个师,四万五千人之多。增加资源。派更多美国青年到阿富汗去送死。

奥巴马没有立即答应增兵的要求,而是举棋不定,要求再一次明确战略目标。他刚上任数周,还没有明确的阿富汗战略,就下令向阿富汗增兵两万一千人。三月间,他大张旗鼓地宣布制定了新的“阿富汗--巴基斯坦战略”。时间刚过去了六个月。形势不妙。他又不得不重新全面检讨这个战略。

九月十三日,他在形势室召集主要国安助手,再次评估Af-Pak战略。参加者包括副总统拜登,国防部长盖茨,国务卿喜莱利.克林顿,国安顾问琼斯,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穆伦。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据报道,这样的会议还将召开多次。

三月制定的Af-Pak 战略是:要打败“基地”,就得不让塔利班在阿富汗重新掌权,再为“基地”网络提供庇护所。

要旨是要打败塔利班。尽管麦克里斯朵尔在报告中仍然坚持“成功有望”,奥巴马请教历史学者:亚历山大大帝,大英帝国,苏联红军都没有能够征服阿富汗。而且麦克里斯朵尔承认在阿富汗并没有发现“基地”的存在。拜登在三月间就提出反建议:削减驻阿美军,不是试图保护阿富汗平民,而是集中力量消灭主要存在于巴基斯坦的“基地”,使用特种部队,无人驾驶飞机用“地狱之火”导弹袭击,以及其他外科手术式的袭击。

如果奥巴马政府采取拜登的方案,那就是把反起义战略转变为集中力量反恐。把三月制定的战略颠倒过来。

早在三月间,鹰派喜莱利就不赞成拜登的主张。她说,即使目前“基地”不在阿富汗。一旦塔利班接管了这个国家,我敢肯定“基地”很快就会回到阿富汗。

三月战略的目标是对准了塔利班。当时奥巴马说:“(Af-Pak)战略更强,更英明,更全面。”他对恐怖分子说:“我们将打败你们。”他把当时的驻阿美军司令麦基尔南撤掉,换上麦克里斯朵尔,要他执行新战略。美军中央指挥部司令彼得雷乌斯说他本人和穆伦将军都为麦克里斯朵尔的报告背书。

但是情况发生了变化。“新”战略制定六个月后,奥巴马动摇了。塔利班的作战能力令美国军方吃惊。据麦克里斯朵尔的顾问安东尼.柯德斯曼透露,塔利班在2003年仅仅控制阿富汗三百六十四个区当中的三十个区。到2008年底,已经控制了一百六十四个区。塔利班的攻击在2008年十月到2009年四月,增加了百分之六十。麦克里斯朵尔的报告指出,塔利班有能力做出战略规划,加强它在阿富汗北部和西部原来比较平静地区的攻势,并且任命影子政府,以牵制美军在南部的攻势。不但美军伤亡直线上升,盟国德国和意大利军也遭到重大伤亡。德军已有三十三人阵亡。意军六人死于一次爆炸袭击。在南部,英军仅在六个星期内,就战死三十七人,一百五十人受伤。不断伤亡进一步动摇了盟军留在阿富汗的意志。

奥巴马是明白人。他会愿意在阿富汗的泥淖中越陷越深吗?国人反对阿战的呼声越来越高。民主党内部如参院军委主席列文和众院议长佩罗西都对增兵阿富汗提出保留意见。而明确提出美军撤出阿富汗的竟是保守派评论家乔治. 威尔。

麦克里斯朵尔还指责巴基斯坦的情报机构ISI 支持塔利班。美方要求巴基斯坦解决毛拉欧马尔在巴鲁奇斯坦省凯塔的领导理事会(Shura),提出十人名单要巴方逮捕。巴方说,其中六人已被击毙或者抓获;二人不在巴基斯坦;另二人无足轻重。巴基斯坦的大敌是印度。她要借助塔利班,牵制印度的势力。

卡尔赛竞选舞弊,即使最终被宣布当选总统,其合法性和可信度也已丧失殆尽。得不到阿富汗人民的支持。今年初领导奥巴马政府检讨阿富汗战略的布鲁斯.瑞达尔说:“只有以合法的阿富汗政府作为伙伴,反起义战略才能够行得通。现在这一点成了问题。”

归根到底,问题在于占领。没有哪个国家欢迎外国占领。卡尔赛没有合法性不仅是因为他竞选舞弊,贪污无能。从根本上说,他是美国占领军的傀儡。只是因为外国占领,他才当上了总统。

阿富汗政府缺乏合法性,盟国不热心,巴基斯坦另有自己的打算。奥巴马是要在阿富汗泥淖中越陷越深,最终毁了他的总统职位吗?他第一次在联合国大会上讲话,谈了核不扩散,气候变迁,全球经济和以巴和平等问题。唯独没有谈阿富汗。他进退两难,骑虎难下,除了继续走绝路,还有别的选择吗?




2009年9月16日星期三

华府政治斯文扫地


八日,奥巴马对全国学童讲话。总统对公校学童讲话本来并不新鲜,里根和老布什两位共和党籍总统在位时,都对学童发表过讲话。但是奥巴马的讲话一经预告,居然掀起轩然大波。右派们纷纷起来造反。

佛罗里达共和党主席吉姆.格里尔说:“作为有四个孩子的父亲,我绝对感到震惊,居然把纳税人的钱用来传播奥巴马总统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一时之间,各种情绪化的指责纷至沓来。德州一位父亲对着月亮驴叫:“我不要把我们的学校交给某个社会主义运动!”右派一再把奥巴马比作希特勒,指责他要向学童进行“灌输”。甚至并不那么愚蠢无知的右派也担心的不得了。共和党战略家乔.瓦特金斯说:“让世界上最有才能的演说家之一”对易受迷惑的儿童讲话,实在太危险。

有的学校居然要事先审查奥巴马的讲稿,再决定收否让学生听。有的家长硬把孩子留在家里,不让他们听总统讲话。

其实奥巴马的讲话完全没有政治宣传的味道。而且作为他的标志,总是超乎党派之上。他只是要学童们用功学习,留在学校里。“要成功是困难的”,要靠自己的努力。共和党内当然也有明白人。出来为奥巴马辩护的竟然是布什夫人劳拉。她说:他(奥巴马)并不是“搞洗脑的外星人”总统鼓舞儿童是一件好事。

但是保守右派仇恨奥巴马,对他诋毁无所不用其极。福斯电视照例是污蔑运动的先锋。其首席攻击狗现在是格兰.拜克(Glen Beck)。此人首先集中火力攻击被《时代杂志》誉为“世界上最有影响的一百位人物”之一的范.琼斯,“变革的颜色”共同创始人。他毕业于耶鲁法律学院,是奥巴马的密友,三月份被任命为绿色职位特别顾问。拜克攻击他是黑人民族主义分子,共产党人。并且说他曾签署文件,指布什政府事先知道九.一一袭击事件。在拜克的大举攻击下,琼斯被迫辞职。奥巴马照例退让,也就接受了琼斯的辞职。

但是奥巴马自己才是右派的真正目标。拜克说:“这位总统是个一再暴露自己对白种人怀有深刻仇恨的家伙。。。。这个家伙,我认为,是个种族主义分子。”这话说得实在太过分。包括奔驰,沃尔马等在内的五十多家大公司纷纷从他的节目撤出广告。

九日,奥巴马在国会两院联席会议上推销他的医疗保健改革计划,说到改革不会惠及非法移民时,在座的共和党籍南卡州联邦众议员乔.威尔逊居然当场大喊“你撒谎!”在如此严肃的场合,对总统如此无礼,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舆论大哗。威尔逊不得不正式道歉。实际上,撒谎的是威尔逊本人。他说改革会惠及非法移民,才是弥天大谎。但是并不奇怪。这位后座立法委员收了保健行业二十四万四千一百九十六美元政治献金。此人是“南部邦联退伍军人之子”组织成员。他在2000年领导运动,坚持让南部十一州邦联旗帜在南卡首府大楼上飘扬。一些南部死硬保守份子对于南部在南北战争中失败至今耿耿于怀。

尽管威尔逊道了歉,众院仍然通过决议,对他的越轨行为予以训斥。维护他的共和党人认为没有必要。在美国政治斯文扫地的今天,很有必要。威尔逊在保守派云集华府的抗议示威运动中,仍然是大英雄。示威者举着标语牌,上面画着一只狮子,写道:“动物园里有个非洲人。白宫里有个撒谎(跟“狮子”谐音)的非洲人。”
“国会搞交易,把奥巴马送回肯尼亚。”“把奥巴马跟肯尼迪葬在一起。”

所有这一切说明共和党右派对奥巴马仇恨之深。奥巴马竞选以来,特别是刚过去的夏天,他们对奥巴马的攻击真是洋洋大观:把他说成是外国人,社会主义者,法西斯,马克思主义信徒,种族主义,共产主义,纳粹,要老太太安乐死,向学童灌输邪恶思想的毒蛇。毫无根据,胡乱扣帽子,且不去说他。把他说成“社会主义者”是荒天下之大唐。他跟社会主义毫无关系。攻击者水平之低,令人惊讶。人们怀疑他们是否住在我们这个星球上面。

在美国,社会主义是个脏字,被视为洪水猛兽。许多美国人不知道欧洲一些国家实行的就是社会主义,不过前面冠有“民主”二字。

形形色色的右派攻击奥巴马,归根到底,是要否认他民选总统的合法性。他们对于第一位非洲裔黑人入主白宫,痛心疾首,绝对不能接受。特别是这位黑人有才能,有知识,有教养,更使那些无知,愚蠢,心怀叵测的人们自惭形秽,倍加恼火。

但是争论当然并非全是胡闹。实质性的意识形态之争,是在国家作用跟自由市场之间,应该取得甚么样的平衡。不受调节监管的放任自由市场,给美国和全世界带来了大衰退。形势至今仍然严峻。但是共和党右派仍然迷信自由市场,反对政府干涉。他们除对奥巴马政策说“不”之外,拿不出任何积极的意见。但是他们已经铁了心,绝不支持奥巴马的改革。

奥巴马把医疗保健改革当作头等大事来推动。民选的二百一十八名共和党籍国会参众议员当中,只有缅因州联邦参议员奥林匹亚.斯诺一人愿意跟奥巴马政府进行认真的讨论。这个党只有一条:就是希望奥巴马失败。他们做了许多愚蠢的事情,民调支持率反而有所上升。因为美国人的多数就是不信任政府。在保守派占优势的选区,例如路易斯安那,反奥巴马成了右派政客连选连任的灵丹妙药。另外,在右派攻击不遗余力的夏天,奥巴马到玛莎葡萄园休假,打高尔夫球。被动挨打。

奥巴马要取胜,只能依靠行政当局认真解决问题,而懂得节制,不走得太远。同时依靠民主党在国会两院的多数地位。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明年中期选举,执政党照例会失掉国会席位。奥巴马已经退让过多。应该放弃两党共识的梦想,振作精神,打一场艰巨的政治仗。

2009年9月11日星期五

诋毁总统的右派是生活在这个星球上吗?


八日,奥巴马对全国学童讲话。总统对公校学童讲话本来并不新鲜,里根和老布什两位共和党籍总统在位时,都对学童发表过讲话。但是奥巴马的讲话一经预告,居然掀起轩然大波。右派们纷纷起来造反。

佛罗里达共和党主席吉姆.格里尔说:“作为有四个孩子的父亲,我绝对感到震惊,居然把纳税人的钱用来传播奥巴马总统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一时之间,各种情绪化的指责纷至沓来。德州一位父亲对着月亮驴叫:“我不要把我们的学校交给某个社会主义运动!”右派一再把奥巴马比作希特勒,指责他要向学童进行“灌输”。甚至并不那么愚蠢无知的右派也担心的不得了。共和党战略家乔.瓦特金斯说:“让世界上最有才能的演说家之一”对易受迷惑的儿童讲话,实在太危险。

有的学校居然要事先审查奥巴马的讲稿,再决定收否让学生听。有的家长硬把孩子留在家里,不让他们听总统讲话。

其实奥巴马的讲话完全没有政治宣传的味道。而且作为他的标志,总是超乎党派之上。他只是要学童们用功学习,留在学校里。“要成功是困难的”,要靠自己的努力。共和党内当然也有明白人。出来为奥巴马辩护的竟然是布什夫人劳拉。她说:他(奥巴马)并不是“搞洗脑的外星人”总统鼓舞儿童是一件好事。

但是保守右派仇恨奥巴马,对他诋毁无所不用其极。福斯电视照例是污蔑运动的先锋。其首席攻击狗现在是格兰.拜克(Glen Beck)。此人首先集中火力攻击被《时代杂志》誉为“世界上最有影响的一百位人物”之一的范.琼斯,“变革的颜色”共同创始人。他毕业于耶鲁法律学院,是奥巴马的密友,三月份被任命为绿色职位特别顾问。拜克攻击他是黑人民族主义分子,共产党人。并且说他曾签署文件,指布什政府事先知道九.一一袭击事件。在格兰的大举攻击下,琼斯被迫辞职。奥巴马照例退让,也就接受了琼斯的辞职。

但是奥巴马自己才是右派的真正目标。格兰说:“这位总统是个一再暴露自己对白种人怀有深刻仇恨的家伙。。。。这个家伙,我认为,是个种族主义分子。”这话说得实在太过分。包括奔驰,沃尔马等在内的五十多家大公司纷纷从他的节目撤出广告。

九日,奥巴马在国会两院推销他的医疗保健改革计划,说到改革不会惠及非法移民时,在座的共和党籍南卡州联邦众议员乔.威尔逊居然当场大喊“你撒谎!”在如此严肃的场合,对总统如此无礼,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舆论大哗。威尔逊不得不正式道歉。实际上,撒谎的是威尔逊本人。他说改革会惠及非法移民,才是弥天大谎。但是并不奇怪。这位后排立法委员收了保健行业二十四万四千一百九十六美元政治献金。

威尔逊等的狂吼说明共和党右派对奥巴马仇恨之深。他们把奥巴马说成“社会主义者”是荒天下之大唐。奥巴马跟社会主义毫无关系。许多攻击诋毁是出于无知,愚蠢。也有的心怀叵测。争论水平之低,实在令人惊讶。许多人气势汹汹,口吐白沫,但是不知所云。人们怀疑他们是不是住在我们这个星球上面。

在美国,社会主义是个脏字,被视为洪水猛兽。许多美国人不知道欧洲一些国家实行的就是社会主义,不过前面冠有“民主”二字。

实质性的意识形态之争,是在国家作用跟自由市场之间,应该取得甚么样的平衡。不受调节监管的放任自由市场,给美国和全世界带来了大衰退。形势至今仍然严峻。但是共和党右派仍然迷信自由市场,反对政府干涉。他们除对奥巴马政策说“不”之外,拿不出任何积极的意见。但是他们已经铁了心,绝不支持奥巴马的改革。

奥巴马把医疗保健改革当作头等大事来推动。民选的二百一十八名共和党籍国会参众议员当中,只有缅因州联邦参议员奥林匹亚.斯诺一人愿意跟奥巴马政府进行认真的讨论。这个党只有一条:就是希望奥巴马失败。他们做了许多愚蠢的事情,民调支持率却有所上升。因为美国人的多数就是不信任政府。在保守派占优势的选区,例如路易斯安那,反奥巴马成了右派政客连选连任的灵丹妙药。

奥巴马要取胜,只能依靠行政当局认真解决问题,而懂得节制,不走得太远。同时依靠民主党在国会两院的多数地位。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明年中期选举,执政党照例会失掉国会席位。奥巴马已经退让过多。应该放弃两党共识的梦想,振作精神,打一场艰巨的政治仗。

2009年9月9日星期三

访黛安.索耶 旅美三十年回忆片段(七)


九月二日,ABC新闻宣布黛安.索耶(Diane Sawyer)将接替恰尔思.吉布森担任黄金时段“世界新闻”节目主播。这位六十三岁的女主播曾经跟吉布森共同主持ABC的“早安美国”节目长达十年之久。她是ABC新闻的摇钱树,吸引大批观众,招徕大量广告,估计每年为ABC赚进五千万美元。索耶的新任命将于明年一月生效。

至此,三大电视网将由三位男性白人主导转为两位女性CBS的凯蒂.库瑞斯和ABC的黛安.索耶对一位男性主播—NBC的布赖恩.威廉斯。第一次出现阴盛阳衰的局面。尽管威廉斯的收视率遥遥领先。

黛安.索耶能够吸引广大观众是因为她虽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他的嗓音柔和犹如天鹅绒;举止雍容华贵,仍是一位漂亮迷人的电视人物。四分之一个世纪前,我曾访问过索耶。当时她跟比尔.柯蒂斯共同主持CBS的早晨新闻节目。那是1984年三月九日,纽约正下着大雪。谈话在她的工作室进行。现将访谈全文发表如下:

问:你们CBS派谁跟随里根先生访华?

答:我们还没有决定。我们动作慢。我很想去。

问:你真的想去?那将是你第三,还是第四次访问中国?

答:那将是我第四次去中国。

问: 在这雪暴天气,你仍然像在显像管上看到一样清新,容光焕发。

答:谢谢你。谢谢你。这样的雪暴,真是激动人心。

问:因此我花了好多时间才来到这里。我希望尽可能多占点时间。

答:好吧。今天早晨我也有困难。让我们看看,怎样开始。。。。

问:你是跟尼克松先生一道访问中国的。是吧?

答:是。

问:你能不能说说你的印象。你从最有利的地位对中国的观察?

答:奥。好吧。我回忆1972年。我们大家都暗中期盼着访华之旅。首先,我不认为我们双方任何人完全知道从那次旅行能够期盼些甚么。尽管访问经过精心安排,双方最高领导人互相交流过,交谈过。我们参加这次访问的人们仍然怀着奇妙的神秘感和兴奋。我记得许多事情。我记得飞机降落。我记得周恩来在机场,有一种感觉,当我看到两位领导人握手时,我正在走过历史的篇章。我记得进入机场,第一次坐下,喝茶。我记得,双方谈话倒不是怎末困难,而是庄重,非常庄重。跟目前这样的气氛之下,中美两国人民建立轻松的友谊形成对照。有几件事情使我印象深刻。首先,我们都感到美中关系非常脆弱,一点小事都可能导致破裂。我们现在知道,关系具有韧性,能够经得起困难的考验,能够再生,并且变得更加强韧。

问:很好。但是关系仍然有脆弱的一面。

答:肯定还有敏感的一面。

问:你希望这次能去?

答:我希望能够去。我们作为一个新闻网,要考虑我这个时候离开广播是否合适。我们现在正进行一场选举,需要详细报道。所以问题在于时机和轻重缓急。不过我期待着能够成行。我真的想去。

问:我了解你到过西藏?

答:(兴奋)我去过。

问:你是跟霍尔布鲁克先生一起去的?(按:她跟现任奥巴马的阿富汗-巴基斯坦代表理查。霍尔布鲁克有过一段情。后来她在1988年跟电影导演麦克.尼科尔斯结婚。)

答:是啊。那是上一次!

问:那是甚么时候?

答:那是五月。。。。我的记性很不好。实际上那是去年六七月间。

问:你很满意那次旅行?

答:非常好。很迷人。首先,对于美国人来说,那是充满了罗曼斯的地方。那么远,那么难去。许多世纪以来,对那里知道的很少。你还能找到世纪初写的书。作者对于到西藏旅行也是像我们现在一样的兴奋。我对于每一样东西都感兴趣。赵(紫阳)总理的新政策在三四年之间,我猜是三年间,就造成了巨大的变化。

问:是放宽?
答:是宽鬆。我对于宽松的证据很感兴趣。

问:你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答:当你去寺院时,每一个人都为新来的学僧感到很自豪。他们都争着说,因为新政策允许年轻人到寺院当喇嘛。中国政府还维修布达拉宫,以及全国各地美丽的文化设施。说明政府愿意花钱保护这些建筑。乡村仍然非常崎岖险峻。我能够理解在这片土地上发展农业多么困难,艰巨,需要再有十年二十年的努力。

问:你能适应高山气候吗?

答:有点麻烦,但是不像想象的那麽厉害。有点头疼,要带著氧气。我们总是说,每天晚餐前,要先来个氧气鸡尾酒。到了下午,我们就感觉到不舒服。我们团里有些人反应比较厉害。特别是在爬布达拉宫的台阶时,真是对你的耐力的考验。

问:你有没有数台阶有多少级?

答:我不但没有数,我还得承认,我们是乘吉普车走了大半程。我们是懦夫。

问:你几次到中国,有没有跟普通人接触过?

答:有,特别是跟我的父母亲一道去的那次。在我们去西藏以前的那次。

问:那是。。。?

答:那是1982年五月。
那次我们走了许多路,并且在餐馆花了许多时间,坐下来跟人们谈话。过去我得申请批准。当然到西藏要批准。那是很难的。我们团有中国人民。。。。你得帮助我。。。的一批好朋友跟我们一道旅行。

问:友协?

答:不是友协。

问:是对外友协?

答:对了。那是很好的一批人跟我们一道旅行。但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交谈。还有语言障碍的问题。

问:你觉得中国人友善吗?

答:极其友善。也许说明人性令人神往。两组人历史很不相同,又是在地球的两面
各有许多文化特征,一道旅行却能够立即对彼此作出情趣相投的反应。真是妙极了。我想每一个美国人到中国,回去都会这麽说。他们对乡村着了魔。他们爱上了中国人。

问: 我总是说,尽管文化不同,我们似乎情趣气质相投。

答;真是如此。

问:我们都有幽默感。不幸的是不能说日本人德国人,还有俄国人也都有幽默感。

答:是的。我想在一定程度上,还有我们称之为工作伦理,要把事情办好是一种价值,不是无足轻重的纽带。

问:是的。不过你当然也对中国社会有所批评。

答:中国社会?

问:上次你主持赵总理的演说。

答:对。

问:你提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为甚么中国不允许人们自由选择自己的文化偏好?

答:对。我的确提了那个问题。我认为答复也挺有趣。说我批评也好。我是提出问题。我希望不是那样。我希望中国人民也能享受我所享受的那种自由。我希望像我这样年龄的中国妇女也能够像我一样,有充分选择自己事业的自由。也能像我一样有梦想,遵循自己的想象力。我仍然非常尊重中国人民。我希望许多事情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希望中国人民有我们在美国拥有的那种物质优势。我知道许多中国人认为那是一种腐蚀力量。但是事实上技术优势能够把我们解放出来,去考虑其他事情。

问:是的。你还谈到跨洲旅行和走遍各个城市。中国人要旅行很不容易。(按:请注意,那说的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

答:我知道。我认为到过中国的美国人会感到惊奇。他们来到新疆,问起你上次甚么时候到北京看望过你的亲人?也许是十年。而我们不必等那麽久。对于许多人来说,不能看望你的亲人,不能轻易旅行,简直是无法忍受的事情。

问:有些人一辈子没有离开过老家。但是情况正在起变化。

答:再说我认为现代化和责任制的改革令人鼓舞。因为我们懂得共同人性。人们要有雄心,为了自己,也为国家。

问:是的。我们正在实行国家现代化。
你有机会跟你的中国同行电视主播会见吗?

答:没有。不过两年前,有一批电视人物来我们这里访问。其中一两位是广播员,其余是行政主管。我回忆他们说,我们的广播跟中国电视比较起来,是多么的会话式。我们读新闻跟中国主播读新闻比较起来,要非正式(随便)得多。他们对我们电视所做的某些事情感到有趣。

问:他们很正式(拘谨)。我了解你写新闻,也编辑新闻。。。。

答:我写一部分。我们每天早晨广播两个半小时。所以不能像自己希望的那样写很多。我写一部分。别人写一部分。有相当多的我要改写。每天早晨大概平均有百分之六十是自发的,即席讲出来的。

问:我感到惊奇,人们居然能够即兴逗弄。

答:哈哈。。。。

问:不过要真精彩,而不显得。。。。

答:愚蠢。

问:无聊,或者肤浅。你得有很结实的背景。我认为你干得很好。

答:非常感谢你。

问:你引用D.H.劳伦斯,瑟罗。。。。不过我担心—请允许我坦率地说—新闻广播越来越像娱乐节目。真遗憾,恰尔思.库劳尔特不再跟你一道主持节目。罗杰.莫德我认为很好的主持人,已经不再主持节目。

答:我不认为这有甚么。晚间新闻跟早晨新闻很不一样。晚间新闻是半小时。人们习惯于坐在那里观看整个广播。因此不应该让你担心。我不认为罗杰.莫德离开晚间新闻会使得新闻变软。相反,如果你昨天晚上观看了他的节目,他做了对沃尔特.蒙代尔的六分钟访谈,十分精彩。那正是他们那种广播所需要的。所以我认为他出去做报道比坐在台子后面强。

美国的“早晨”是另外一种现象。因为那是两小时节目。谁也不会坐在那里看整整两小时的节目。至少大多数人不会。因为时间长,你不可能在两个小时里只报两三条新闻。所以需要有点变化。你需要离开新闻喘口气。而且我认为国人对电视非常在行。他们懂得你在开始给他们报新闻,然后离开新闻,做点别的,两者之间的区别。

问:你指的是软性的特写?
答:是的。我不认为他们会以为我们在把新闻搞的琐碎浅薄。只要我们提供信息。只要我们谈的事情能够说明美国生活的某一个方面,或者告诉观众一点有用的知识,我想那就是站得住脚的。特别是在早晨。我不知道你。也许你一醒来,立即开始办正事。但是大多数人醒的比较慢。我不认为给他们添加一点轻松的东西,就会损害新闻的严肃性。

问:我指的是丹。拉瑟晚间新闻的最后一条,一般是所谓的人情味的东西。

答:我喜欢那些东西。我喜欢最后留下一点温暖的感觉。

问:而且比较轻松。

答:对。

问: 我必须承认,我常错过你的新闻。因为我必须在一早六点钟就到办公室出报。

答:唉哟。我得三点半就来。所以你不会得到我的同情。

问:不。我是想问你,《新闻周刊》关于你时间表的报道是否准确。你是一点半醒来,还是两点?

答:不。我现在是两点半起床。我开始变懒了,老了。

问:你还做十五分钟摇船运动。

答:偶尔还做。我现在比过去多打一点网球,较少做摇船运动。

问:下班以后?

答:下班以后。

问:你为工作做准备的方式?

答:准备工作还是一样。

问:你乘计程车?

答:是。

问:早上三点半?

答:乘车极好。告诉你,在城市黑夜乘车极好。
问:你读许多报纸吗?

答:我每天读《华盛顿邮报》,《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纽约新闻日报》,《今日美国报》。那五种报纸我每天都读。我还有一大叠杂志。常常使我感到问心有愧。我大概有二十种杂志常常读。我总是找一些故事可以用来广播。每天两个到两个半小时,而且常常是即兴报道,你得用你所知道的一切。你所知道的每一个信息迟早都会对你有帮助。

问:是的。你得有很广的知识。

答:对。我有选择地读。因为不论你以为事情多麽遥远,三天以后,你有机会说,某个时候,我曾经读过。

问:你喜欢报道国际问题吗?你曾经报道伊朗人质问题。

答:是的。我惦念国务院。我非常喜爱那里。如我们在华盛顿说的,国际和政治是我的领域。我很惦念那两个领域。不过我现在通过现场访问,能够搞一点政治。国务院是个大谜团。你到那里做新来的记者。过些时候,你就可以开始一小部分一小部分地拼成一幅镶嵌图案。一年以后,我真的感觉到在大多数问题上,我知道要打电话问谁。他是负责人,能够办成事。然后,你离开那里,各块七巧板都掉在地上。你知道你要再回去,你还得从头来起。所以我感到遗憾你熟知行得通的程序又丢掉了。

问:有传说你可能到“六十分钟”节目,取代哈利.瑞森纳。有这回事吗?

答:哈哈。你做了很好的准备。

问:我做了点课外作业。

答:我倒很想最终去“六十分钟”。不过现在还没有具体讨论这件事。(按:就在1984年,索耶到“六十分钟”干了五年。)

问:最终也许是主持晚间新闻。(按:我说早了二十五年)

答:哈哈。我是有比例感的。你知道,当你在首屈一指的晚间新闻报道有一位首屈一指的新闻主持人,他们在很长时间都不会做任何更动。

问:但是他们可能加上另一位(共同主播)。

答:如果他们把晚间新闻加长到一小时,有可能考虑再加一个人。可是我拿不准他们会不会这样做。

问:有可能加长新闻时间吗?麦克尼尔—雷尔就是一小时新闻节目。
答:各个电视网争取较长新闻广播时间已经好几年了。但是美国电视台的组织,那些把新闻传遍全国各个城镇的分支电视台不让它们延长新闻时间。“你们不能这麽做。”“我们不会传送延长的节目,因为我们自己要利用那半小时时间。”所以电视网跟小台站之间有一场战争。不过电视网坚持他们最终会取胜,会有一小时新闻。

问:杰瑞(兰迪)告诉我,你是CBS今天最热门的财产。

答:杰瑞真好。他那麽说很友善。

问:还有个华裔康妮.宗(宗毓华)。

答:康妮. 宗。是的。她在CBS很久。现在去了NBC。

问:不过如果你不在意,我还有个朋友奥林亚娜。法拉奇。

答:啊。她是你的朋友吗?

问:是。她采访邓(小平)两个小时。

答:啊。对了。那是很精彩的访谈。

问:她对中国感兴趣,就来找我。她很不高兴,电视过分重视人的相貌。可是观众自然喜欢漂亮人物。

答:情况很复杂。我不认为相貌对于男人像对女人那麽重要。我想我们都知道那是社会历史造成的。如果我不知道有许多女人在她们各自的岗位上干的非常出色,她们也很漂亮,那是偶然,我会跟(法拉奇)同样感觉。康妮干得很好。我们电视网的列斯里.斯道尔干得真好。还有苏珊.斯班瑟。她们都是极好的记者。我不认为这在娱乐和化妆方面相貌有多大关系。更加重要的是她们在镜头面前总的交流能力。不幸的是有时在镜头面前看来很可笑。我们愿意想那不是真的。我们愿意想我们能够作为没有身体的声音。人们欣赏只是因为我们的句法聪明,我们的观察清晰敏锐。但是事实上人们看得见我们。我们足够现实,知道人们对你的反应是作为一个整体—不仅是声音,还有你的相貌,你的为人。如果你找个女人不合格,只因她漂亮,那就很可悲。我认为康妮合格,列斯里合格。我不赞成因为她们看上去很漂亮,而反对她们。

问:是的,看上去很舒服。。。。还有董凯蒂。

答:是的。董凯蒂。她是哪里人?

问:我想她出生在美国。她的母亲是我在中国时的同班同学,孔夫子的后代。姓孔(叫孔令和)。
答:真有趣!

问:中国也有一些很好的女。。。

答:主播。嗯。

问:是主播。首先,在那里做新闻很不容易。我曾经给中国出版物写东西。现在我为美国报刊写作,风格完全不同。

答:你是否要留在这里,做记者?

问:我是自由撰稿人。我来时是个尼曼学者。

答:啊哈。

问:我结束尼曼学业以后,得到福特基金资助,为中国读者写美国。这是因为我觉得中国人对你的国家不够了解。

答:写哪些方面?

问:写你们的制度如何运作。

答:你是说政治方面,还是文化方面?

问: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政治方面。因为当国会—参院外委会通过一项关于台湾前途的决议,中国方面把它看得十分严重。

答:他们不懂得总统才是真正的决策人。

问:这类事情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解。

答:在我国,公众舆论以及领导人如何看待公众舆论很重要。他们总得要安抚公众舆论。

问:你怎样看媒体跟政府的关系?有时你们批评的很厉害。

答:是的,有时候我们批评。那是健康的对手关系。与其说是批评,不如说是对手。我们提出问题。我们表示怀疑。我们要问为甚么和怎麽做,要花多少钱。。。。我们是良心。我们是圈外的无私一方。(按:这里索耶美化了公司媒体。)

问:我有点担心。CBS的前新闻主任爱德.富伊对我们那一班尼曼学者说:要够得上黄金时段新闻,得符合三个标准, 一.必须影响到人们的钱袋;二.必须涉及国家安全;三.必须很有兴趣。这就是说,利比亚入侵乍得够不上新闻,CBS没有报道。(别的网络做了报道。)

答:我们没有报道利比亚入侵乍得?

问:我说的是若干年前第一次入侵。

答:奥。第一次。我感到惊奇,他们没有报道。我会把它归入涉及国家安全一类。有时有困难。我们可以每天晚上都谈两伊战争。但是我们都知道,我们到不了那个地区,无法做第一手报道。很难说那个新闻应该每天晚上报,而不报真正影响人们生活的新闻。

问:收视率似乎很重要。你不能不看(损益表)底线。

答:我们要看。

问:你们的“早晨新闻“增加了百分之三十?

答:对。

问:你还要往前走吗?

答:我想我们停滞了一段时间。事实上我们正在准备下一步大踏步前进。因为我们已经到了高原。我们实现的成长真是惊人。你得期望到了某一点,你得停下来巩固一下,再上一个台阶。我们开始时,猛冲了一下,达到现在的水平。

问; 当你仍然落后于另两个网络,你是否要考虑改变设计安排?

答:不。我们不想改。也许会做某些改变。至于设计安排,我们知道我们所处的地位。我们知道CBS早晨新闻不像ABC的娱乐性节目。如果我们改变设计安排,不会是突然让许多电影明星上我们的广播。在我们的第三个半小时,我们有个娱乐记者采访电影明星。有时她也在第二个半小时做点甚么。我们比另两个电视网(做娱乐性节目)少得多。那不会改变。

问:有时地方台站会插进来。

答:对。地方台站占五分钟。在两小时的节目中,他们总共占十分钟,告诉观众天气和地方新闻。

问:时间表很恐怖。

答:真是。

问:你有没有感觉累坏了?

答:有时候是。

问:五项径赛。五项田赛。

答:你知道那是好事,很有趣。睡眠不足没有关系。有一天不那么有趣,就很难熬过。我不相信你能够完全适应那个时间表。我不相信你会非常高兴。我愿意想当我睡一下,我就能够想清楚各种深刻的事情。所以你不会完全控制一切,仍然还有余力。但是我学会了适应那个时间表。我已经干了两年半。身体很健康。

问:你哪里来那么多精力?

答:神经官能症。哈哈。

问:事实上我的时间表也很紧凑。我一直工作到深夜,早上还得早起。是对工作感兴趣,和某种成就感,鼓舞我坚持下去。

答:对。那不仅是工作。。。。

问:而且是享受。

答:是享受。

问:你有时去休假吗?

答:是。除了西藏之外,几个月前,我去肯尼亚。在那以前,我到摩洛哥。再前是去法国。我常常去旅行。两个星期休假给我足够的维生素,让我再干六个月。

问:你每天睡五小时。周末睡十九个小时。

答:实际上,过去三个星期我只睡不到五小时。因为我们即将开始新的广播,跟恰尔思.库劳尔特播“美国游行”,做好各种准备在晚间播出。因此我大概只睡四小时。然后我毫不费劲地一天睡十九个小时。

问:你还有时间去锻炼。

答:是的。不过首先牺牲的就是锻炼。也许不应该放弃。可是我周末打网球。

问:你要保持身体好,就得多少锻炼一下。

答:是。还得有好的基因。

问:你对未来有具体计划吗?

答:并不真有。我喜欢现在做的事情下的狭隘的定义,我爱做报道。所以对我并没有关系。我在CBS很满足。我可以回去,给晚间新闻做报道。也会很高兴。我不是必须坐在主播的位子上才高兴。我干这一行真的感到很自在。

问:你出去做报告吗?

答:尽可能少。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我是有名的不愿意演说。因为我非常担心。因为我喜欢把每一篇讲话都要写的新鲜。因为我着急每一篇讲话都得有兴趣,有见解。结果我有时两三个晚上为了写讲稿彻夜不眠。因为我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所以我就拒绝演说的邀请。如果我不能比较轻松地对待演说,我就不做报告。

问:我做了点课外作业,所以我知道你很重视写作,写作甚至胜过播音。

答:是的我每天早上写东西,写初稿。不用打字机,我高声读出来。不幸的是没有机会写得完美。没有机会改进。在我看来,我在电视上讲的有力量,还是在于我使用的语言,在于观察的准确性,而不在于吸引人的微笑。

问:你认为很好的准备十分必要?

答:那是核心。不仅是这个行业的精彩之处。也使你保持神经健全。是在电视上解除紧张情绪的唯一妙药。

问:要当好主播,需要什麽样的条件?良好的教育?

答:我想是的。显然,良好的教育,丰富的经验。天生的思维敏捷的能力。还有立即吸收和整理许多信息的能力。在我的电视生涯里,我坐在镜头前面,有时讲话,有时跟一位客人交谈。我还用耳机听幕后人的提示。有人告诉我,“转向第二号相机”。或者说:“你还有三分钟。”或者“讲完这个问题,就说点别的。”所以你在任何时候,都得意识到三四件事情,而不会搞乱。学会这一点得花点时间。

问:会不会使你神经紧张?

答:最初时是很可怕的。

问:很紧张?

答:最初,我不知道面向哪里好。应该看哪一架相机。应该做点甚么。真是灾难。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就习惯了。你的观众知道你是个人,有时会犯错误。大体上他们会原谅你。

问:而你还得追踪那么多事情,有的还十分复杂,例如财政赤字,萨尔瓦多。。。。

答:是啊。还有多少千吨级。不过多数场合你有机会做好充分准备。如果你保持很丰富的常识,那么来一位财政部长谈话,你在前一天晚上就可以花一两个小时做好准备。重要的是懂得某个问题的历史,有历史感。所以在我看来,有了历史感,就会在电视上避免讲愚蠢的话,浪费观众的时间。如果你不了解赤字问题的历史,我们是怎麽搞了那么多赤字,为甚么延续了两年之久,那么你采访财政部长时,就会有危险。因为你问他第一个问题,他做了回答,你必须有能力回来说:“等等,我记得你在1981年时,说的不一样。”对我来说,那就是一次好的访问,不同于一般的访问。

问:有别人做调查研究来帮助你吗?

答:我们当然有研究人员,把材料收集起来。

问:很不简单的工作。

答:但是很精彩的工作。

问:非常谢谢你。

答: 谢谢你。很高兴认识你。也感谢杰瑞把你请到我这里来。





2009年9月3日星期四

阿富汗—奥巴马的滑铁卢?


阿富汗美军司令麦克里斯朵尔评估阿富汗形势的秘密报告承认“局势严重”,却硬说仍然有可能取得成功,但要修改战略的执行,承诺和决心。据说中央司令部统帅彼得雷乌斯立即为这份报告背书。

又要修改战战略。最先是沿用伊拉克经验,搞“清剿,占领,建设。”麦克里斯朵尔上任时声称,目标不是打死更多塔利班,而是尽可能保护阿富汗平民安全,从而孤立起义军。这就是说,少用武力,聚焦经济发展和更好地治理国家。这些所谓的新“战略”并没有明确完整的表述。也没有切实遵照执行,而常常反其道而行之:增加火力,特别是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加强空中袭击,打死更多无辜平民。完全违背反起义战争争取民心的原则。现在又提出要阿富汗安全部队打头阵,加强民事建设。阿富汗现有警官十三万四千人,士兵八万二千人。但是装备很差,缺乏后勤支援。要他们独立作战起码还要好几年的时间。

局势严重,显而易见。刚过去的八月份,美军阵亡五十一人。创月最高纪录。起义军使用土制炸弹袭击,2007年以来,增加了三倍。

说起反占领武装,人们惯于提到塔利班。但是塔利班也分好几股:有毛拉欧马尔领导的老塔利班;有新塔利班。在巴基斯坦阿富汗边境的阿富汗一边,有“伊斯兰党”的古尔布丁.希克马特亚。他的部队最近袭击了北约补给车队,在库纳尔省东部,烧毁了十辆卡车。在阿富汗东部,还有哈卡尼父子领导的武装。他们跟“伊斯兰党”和毛拉欧马尔合作,威胁喀布尔政府以及它的北约支持者。这几支武装跟南部的塔利班形成对北约军队的包围态势。他们袭击补给线,使用路边炸弹,打伏击。兵力不足的北约占领军穷于应付。

麦克里斯朵尔的报告没有明白提出要求增加军力。但是却为增兵扫清了道路。白宫发言人吉布斯说:“我们在阿富汗的努力,政治上,军事上,经济上,都资源不足。(under-resourced. 这个词他在每日简报中连续用了七次。)不言而喻,当然要增加资源。据报道,五角大楼的打算是把一万四千支援(非战斗)部队换成“扣扳机”的战斗部队。驱赶更多美国青年去送死。

这就是奥巴马政府面对的难题。要增兵。国内反对阿战的呼声日高。有线新闻网和舆论研究公司的调查,上个月反对阿富汗战争的民众占百分之五十四。如今已经上升到百分之五十七。支持奥巴马阿富汗政策的民众比率四月份以来,下降了八个百分点。目前只有百分之四十八。反起义战争的要旨是争取民心。美国占领军在阿富汗的“脚印”越多,阿富汗人民的反对就越强烈。防长盖茨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他表示担心增兵会使阿富汗人更加感到他们是占领者。

根本问题是占领。阿富汗向来是占领军的坟墓。

所以麦克里斯朵尔要求“更好地治理国家”。但是美国依靠的卡尔赛政府贪污腐化,无能。特别是这次大选,公然舞弊。造选票,塞票箱,不让支持其他候选人的选民投票。选委会已经收到舞弊抱怨二千六百多件。卡尔赛即使当选,其合法性也很成问题。更严重的是卡尔赛的权力基础基本上是南部帕什图族。它的主要竞选对手,前外长阿卜杜拉.阿卜杜拉则是北方联盟塔吉克族的代表。如果矛盾加深,南北内战是潜在的危险。

我们说过,阿富汗之于奥巴马犹如越南之于约翰逊。越战不但毁了约翰逊的国内政策,而且也毁了他的总统职位。奥巴马的命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声称,为了美国的安全,必须击败塔利班。但是正如越共并非多米诺骨牌的头牌,一倒全倒;塔利班也并非基地的延伸。基地并不全靠塔利班。它在索马里,印尼,英国和巴基斯坦等国继续活动,策划袭击。认为只有打败塔利班才能解除基地的威胁是无视现实的想法。要防止基地袭击,不是出动大军,占领一个国家;而主要靠情报和执法行动。

奥巴马坚持要步约翰逊的后尘,令人惋惜。

2009年8月27日星期四

奥巴马江河日下


两周前,我写了一篇“奥巴马的困境”,说他在医疗保健改革大辩论中,陷于被动。没过几天,他就在舆论压力面前,表示有可能放弃政府办的医疗保险计划,声称那不是医改计划的全部,也不是核心,只是一小部分。这不过是一块可笑又可怜的遮羞布!

政府办的医疗保险计划,为的是跟私营保险公司竞争,以便压低医疗费用。当然是真正医改的核心内容。奥巴马要放弃这个计划(所谓的“公家选项”(public option),考虑代之以非营利性的合作社,是大退步。即使这个退步也不能安抚一心一意要挫败奥巴马改革计划的共和党人。他们立即宣称,他们也反对合作社计划。而奥巴马还在那里做“两党共识”的白日梦。

奥巴马的无原则让步使把他送进白宫的进步选民们大失所望。《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弗兰克.瑞奇问道:奥巴马是否在对我们耍无赖?保罗.克鲁格曼说奥巴马已经失掉了进步人士的信任。他有必要赢回信任。鲍勃.赫伯特问道,放弃了“公家选项”还算医保改革吗?他说,当大公司利益跟公众利益冲突时,总是前者占绝对优势。看着医疗保健改革的走势,哄抬药价的药物公司和掠夺成性的医疗保险公司笑逐颜开。

奥巴马扩大阿富汗战争也不得人心。据最新的《华盛顿邮报》和ABC新闻联合舆论调查,认为阿富汗战争值得打的公众已经不到一半。七月间的的一项《纽约时报》CBS新闻联合调查表明,百分之五十七的公众认为阿富汗形势对美国十分不利。阿富汗之对于奥巴马,犹如越南之对于约翰逊—不但战争不利,而且波及国内政策,到头来,毁了约翰逊的总统职位。阿富汗战争会毁了奥巴马吗?

奥巴马继续为他的阿富汗政策辩护。他对国外战争退伍军人年会说,跟伊拉克战争是一场选择性战争不同;阿富汗战争是必须打的战争。但是仍然支持这场战争的前布什政府国务院政策计划负责人,对外关系理事会总裁理查.哈斯在《纽约时报》上写道,阿富汗战争已经成为一场选择性战争。他主张如果无法取胜,把美军撤出阿富汗不失为一个可行的选项。奥巴马为阿富汗战争辩护的逻辑(拿“九.一一”恐袭吓唬人)跟布什的战争逻辑没有甚么两样。

阿富汗美军司令麦克里斯朵尔原来说,塔利班已经占了上风。后来又被迫改口否认。无论如何,阿富汗战况不利。自从2001年美国入侵阿富汗以来,美军已经阵亡七百九十六人,加上其他外国军队(主要是英国和加拿大)的五百三十八人,北约占领军一共战死一千三百三十四人。而且阵亡人数呈直线上升趋势。去年,北约军在阿富汗阵亡二百九十四人。今年才过了七个多月,已经有二百九十六人战死。尤以刚过去的七月份为甚。美军和外国军队共阵亡七十五人,创月最高纪录。(阵亡数字见icasualties.org)其中许多人死于土制爆炸装置。塔利班越来越多使用路边炸弹袭击。今年五月份共四百六十五次,比去年同月多一倍以上。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穆伦承认,塔利班战法越来越精明老练。阿富汗局势严重,并且在继续恶化。

整个人类历史证明,外国占领从来不受欢迎,而大多遭到被占领国家的人民殊死抵抗。为了扭转在阿富汗的不利形势,奥巴马政府加强了争取民心的宣传战,在国务院下面设立一个专门机构,负责对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宣传。其实这是徒劳的。最近负责公众外交和公共事务的副国务卿朱迪.麦克黑尔会见十七名巴基斯坦记者,八名非政府组织负责人和几个政党的成员,企图说明美国关心巴基斯坦。

但是她被巴基斯坦记者安萨尔.阿巴西数落了一通。他说:“妳应该知道我们从灵魂深处恨所有的美国人。我们恨你们。”他说,美国人不再是人,因为他们的目标是消灭别人。他们为了找到本拉登,杀了数以千计的无辜平民。

奥巴马上任七个月,他的成绩单当然不只是医改和阿富汗战争。他和他的经济班子带着丝绒手套抚摸大公司,拿纳税人的血汗钱为华尔街谋利益。早就引起在衰退中挣扎的普通老百姓的不满。

他还继承了布什切尼的践踏宪法,无视人身保护令,无限期关押嫌犯,不予审判;在海外绑架嫌犯,送往第三国关押和审问;侵犯美国人民权,等等错误政策。

总之,他正在失去他的权力基础的信任。它所宣扬的“变革”已经没有多少可信度。



2009年8月25日星期二

悼金大中


张素初

最近噩耗频传,我连续失掉一名同班学友和上一班学长的夫人。他(她)们都是创造了历史的杰出人物。我怀着悲痛和崇敬的心情,悼念他(她)们。回忆二十五年前的旧事。

一九八四年,我被接受进入哈佛大学的“国际事务中心”(Center for International Affairs, CFIA)。八月十八日逝世的前南韩总统金大中是我在CFIA的同班学友。经常见面交谈,他曾到我家做客长谈,并且送给我一幅他的书法,用中文书写的条幅“事人如天”,表明他的政治理念。我们之间关系十分融洽。后来他当选韩国总统,并且亲自访问平壤,跟金正日握手言和。因而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他是在南韩争取民主并且同北韩和解的代表人物,并且是備受迫害的异议人士,后来当了总统,被誉为“亚洲的曼德拉”。

CFIA开学时,我第一次跟金大中见面。他用中国话对我说:“我爱你们中国人。”我感到十分亲切,回答说:“我们一向支持你的正义斗争。”就这样开始了一段真诚的友谊。

这位久经风霜的南韩政治家个子不高,文质彬彬,衣冠楚楚。当时他已经五十八岁,仍然红光满面,一头乌发。他说话慢条斯理,观点明确,为人直爽。见面时总是笑嘻嘻地握手问好。只是他走路一瘸一拐,是被卡车撞伤的。那是朴正熙对他的一次未遂暗杀,留下的残疾。

1980年,光州“五一八”起义,全斗焕出动坦克,伞兵镇压,杀了二百多人。金大中以“叛国罪”被判死刑。后来在美国和世界舆论压力下,全斗焕政权不得不把死刑改为无期徒刑。后来又改为二十年监禁。金大中告诉我:“我服刑两年半。还有十七年半刑期。”他的太太李姬镐(贤淑朴实的妇女,毕业于田州纳什维尔的皮巴迪师范学院)接着说:“那时我几乎每天都写信寄到监狱。”金大中向太太微笑点头,说:“对,我一共收到她六百多封信。”

在美国压力下,全斗焕政府放他出狱来美国保外就医。条件是不得离开美国。我们全班应邀访问加拿大,他就未能成行。

那时他除在哈佛做研究之外,还担任华盛顿的南韩民权委员会主席。他每周来回穿梭于华盛顿和波斯顿之间。他在美国各地做演说旅行,联络美国政界,教会,并且广泛交结美国学生,宣传民权,介绍韩国情况,争取美国政府对韩国民主力量的支持。我虽然不懂韩文,但见他声情并茂,是个很能使听众动情的演讲人。

这位南韩爱国者出生在韩国西南沿海的一个小岛上。他的父亲原来务农。后来到木浦市开了一家旅馆,把全家搬到城里。

金大中毕业于首尔庆熙大学国际经济系。1949到1953年经营海运生意。并且办了一份报纸。1954年开始进入政界。1961年当选国会议员。1963,1967,1971年三次连选连任。他是反对党派的执行委员会委员,曾经数度担任反对党的发言人,并被选为反对党政策制定委员会主席。

他反对全斗焕政权,因为它反民主,压迫人民,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贫富悬殊越来越严重。政府高官贪污盛行,争权夺利,造成社会不稳定,削弱了国家安全。

无论是朴正熙还是全斗焕政权,都拿共产主义吓唬人民。

金大中特别关注南北朝鲜统一问题。他批评朴正熙的所谓“维新宪法”名义上为统一做准备;实际上是为了维护他自己的独裁统治。全斗焕则把民主人士关进监狱。金大中认为,要促成南北合作,最终实现统一,韩国政权必须先讲民主,取得内部团结。他在1971年竞选总统时,曾就和平统一问题提出三点建议:第一,和平共处;第二,和平交流;第三,和平统一。和平共处时期,双方应该达成互相接受的协议,彼此承认对方的主权,避免又一次军事冲突。第二阶段双方互派代表团,定期举行会议,推进经济,文化,体育交流,以逐渐恢复信任,取得共识。最后找出实现和平统一的具体办法。

金大中说,他的三点建议跟北朝鲜建议的联邦制不同。平壤并不承认双方的独立和主权是统一的第一步。金大中认为这一步是必须的。关键在于双方的诚意。他认为和平统一主要靠双方采取主动。同时也要争取美国,日本,苏联和中国四大国的支持。他批评美国的政策。他认为美国必须尊重韩国人民在恢复民主政府和南北统一的基础上,建立美好前途的愿望,并且认识到韩国人民有自己解决问题的决心。

尽管朴正熙拥有庞大的政治资源,千方百计操纵选举,金大中仍然在1971年的大选中,赢得了百分之四十六选票。因此,成为朴正熙的眼中钉。他一生中多次险些丧命。1973年,他在日本旅馆里被韩国中央情报局特务绑架。用小船送到海上,绑住他的双手,准备把他沉到海底。这时,上空突然来了一架美国飞机。特务们慌张失措,只好把他放了。

金大中最好的时刻是2000年六月,金正日在机场拥抱他,并且陪伴他进入平壤,沿途受到数十万民众的热烈欢迎。根据他的“阳光政策”,南北朝鲜把他们的公路和铁路连接了起来。并且共同建立了一个工业园。两百万南韩民众访问了北朝鲜的度假山区。人们从电视上看到分离了半个世纪的南北方亲人重聚,互相拥抱痛哭的动人场面。

这位毕生争取民主和南北和解的政治家,中国人民的朋友,于八月十八日溘然长逝,享年八十三岁(他比我大八个月)。二十五年前相交欢谈的日子仍然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的上一班学长班尼诺. 阿奎诺是菲律宾反对党领袖,前参议员。他在结束了CFIA 的学业以后,回到马尼拉。刚下飞机,就在机场被马可士派人把他枪杀。CFIA为了纪念他,特别在大楼里辟了一个房间,邀请他的夫人科拉宋来参加阿奎诺学长的追悼会。我们班的同学都参加了那个追悼会,会见了科拉宋。

后来科拉宋回到马尼拉,依靠“人民力量”(People Power)推翻了马可士的独裁统治,并且当选菲律宾的第十一任总统。因为她恢复了菲律宾的民主制度,被誉为“菲律宾民主的偶像”。她是菲律宾,也是亚洲第一位女总统。任期1986-1992。她于2009年八月一日逝世,享年七十六岁。



2009年8月20日星期四

公司报酬再起波澜


拿了纳税人四百五十亿美元抒困钱的花旗集团七月二十四日向政府申报它给二十五名高级主管和最高待遇雇员的报酬计划。最引人注目的是两名交易员将得到一亿三千万美元。其中一名能源交易员安德鲁.霍尔(Andrew J. Hall)一人独得九千八百万美元。数目惊人。花旗对财政部说,这笔报酬不受政府评审,因为合同是去年十月签订的,即在授权财长审查接受政府抒困企业主管报酬立法生效以前。

这枚公司报酬炸弹激起公众强烈反响。政府大张旗鼓宣布任命一位专门压制受援企业发放离谱报酬的官员肯尼斯.杰弗里才两个月。无论是白宫,财政部,或是杰弗里,面对这种情况,似乎都束手无策。

今年三月,拿了纳税人一千七百亿美元抒困钱的美国国际集团AIG 宣布要给它的四百名主管级人物发放一亿六千五百万美元花红。而且主要是发给使公司濒临破产,写了数以万亿美元计的信用违约互换,造成世界性金融危机的金融产品部人员。舆论大哗。促使政府监管受援公司发给雇员的报酬。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美国经济形势严峻的时刻。失业人数接近一千五百万。至少有一百五十万人在今后几个月内就将用尽他们的失业福利。失业者不但丢掉了医疗保险,而且因付不起抵押贷款,而将失去住房。他们有病看不起医生,甚至流落街头。辛勤劳动者不得温饱。造成严重衰退的华尔街人士拿了纳税人抒困钱,还要拿大笔花红。天下有这等不公平非正义的事,怎能不令人气愤填膺!

花旗给霍尔的报酬跟AIG发放给金融产品部的花红有所不同。霍尔主持花旗的下属机构Phibro 的确在过去五年内为花旗赚进了二十亿美元利润。所以有人说,他拿一亿,理所当然。这是资本主义的逻辑。从整个社会的福祉来看,霍尔搞的是能源投机,去年夏天油价暴涨,跟这伙人的投机哄抬有直接关系。驾车人付每加仑四美元油价,也是拜霍尔之流所赐。花旗为了利润,要出高价留住霍尔。它哪里会考虑社会成本!

霍尔今年五十八岁。他出生在英国,父亲是英国航空公司职员,负责训练飞行员。他毕业于牛津大学,专业是化学。1981年移居美国。他和妻子住在一所七千三百平方尺的希腊式豪宅。他还是收藏家,拥有四千幅名画。他在德国买了一所中世纪古堡,有一百五十个房间,可以用来陈列他的名画。用今天流行的眼光来看,霍尔是个精明能干,有教养的杰出人物。他对社会有益还是有害,那是另外一回事。

顺便说一句,三月间,抗议者到AIG拿花红的主管们住宅前示威,就在霍尔的豪宅附近。从霍尔的前院,就可以望见AIG主管们的住宅。南港是华尔街大亨云集的住宅区之一。

大公司主管报酬历来是公众不满的一大问题。近几年,尤其是大衰退期间,更成为一个人们瞩目的问题。今年,专门研究公司主管报酬问题的詹姆斯.瑞达有限公司本月发表2009年趋势报告Executive Compensation Trends for 2009: Balancing Risk, Performance and Pay. 研究了一百九十一家美国最大公司上半年的实绩,得出最主要的结论是这些公司并没有吸取教训,更多依靠长远鼓励计划,而仍然把短期刺激报酬作为主要考虑,即仍然着重追求短期利润。

研究对象包括二十一家金融公司。其中三家包括高盛在内,没有改变报酬政策。摩根大通则给报酬设定了一些条件,跟业绩联系起来,采取了较长期的观点。

金融监管改革本来应该防止金融企业依靠投机活动或者高风险交易,追求短期利润。监管衍生工具市场,并且限制利用借来的钱增加利润。奥巴马政府的改革计划并没有做到这一点。财长盖特纳却在那里吹嘘说,金融体系没有原封不动,按照老一套行事。“我们不允许他们那样做。”但那是空话。

无论如何,至少应该防止金融机构为追求暴利而冒特大风险。霍尔之风不可长。


2009年8月14日星期五

奥巴马的困境与美国政治的暴民化


我们自始就不看好奥巴马。不是因为他没有才能。也不是因为他不想改革。而是因为他所处的环境使他无法进行认真的改革。

华盛顿是个充满大白鲨的海域。这里是游说客,权力掮客的天下。奥巴马就职一个月后,感叹(美国)制度典当给了“强大游说客或者最富有的少数人的利益”他们“操控华盛顿太久了”。他答应要打击这些势力。

他果真要打击这股势力吗?他拼凑的经济班子基本上是罗伯特.鲁宾(克林顿政府的财政部长,前高盛共同主席)提携的后进如森马斯和盖特纳以及高盛和花旗的老班底(参见上周本栏)。

在军事上,他留用盖茨为国防部长,并且听从军方意见,大举向阿富汗增兵,在“帝国的坟墓”越陷越深。

他的国内政策最优先要处理的是医疗保健改革。他抓这个问题确实是抓住了要害。美国人花费在医疗保健上的费用按人口平均计算,超过世界上任何国家。负担不起医疗费用是美国人破产的最重要原因。去年美国的医疗保健支出增长百分之六点九,比通货膨率高一倍。零七年医疗保健总费用高达二万四千亿美元(人均七千九百美元),占国内总产值百分之十七。预计到2017年将达到四万三千亿美元,占GDP百分之二十。

更严重的是有四千七百万美国人没有医疗保险。尽管美国医疗保健费用世界最高,效果并不好,世界卫生组织评定的排名是第三十七。美国人总的健康水平世界排名第七十二,婴儿死亡率比所有发达国家都要高。

但是医疗保健改革非常复杂,阻力极大。当前围绕这个问题展开的大辩论高度情绪化。国人对这个问题的了解很差。共和党保守派乘机歪曲事实,甚至散布假信息煽动公众群起反对奥巴马的改革计划。辩论从国会转移到乡镇会议,频频出现火爆场面。有人大声叫喊,把主持会议的国会议员压下去,焚烧他们的模拟像。有的抗议者甚至带着枪。评论者叹息美国政治暴民化。背离文明礼让的优良传统。

共和党保守派反对最强烈的是奥巴马主张建立一个强大的政府经营的医疗保险计划跟私营保险业竞争,并且施加压力,要求降低医疗费用。他们声称这是要把医疗保健“社会化”(奥巴马早就被说成是个“社会主义者”),要“配给”医疗照顾,甚至要实行“安乐死”,把病危老太太的管子拔掉。无知佩林叫嚷医保改革将成立“死亡审定小组”(death panel),决定患者谁活下去,谁死。追根穷源,原来谣言来源于共和党籍参议员艾萨克森曾经提出建议由“医疗照顾”付钱提供自愿结束生命咨询。跟奥巴马的医保改革毫无关系。一些脑死共和党人堕落到散布谣言的地步,令人扼腕。极右派名嘴若施.林宝甚至把奥巴马比作希特勒。抗议者把奥巴马像贴上小胡子,画上纳粹万字标记。。。无所不用其极。说明美国右派对于一位非洲裔美国人入主白宫,感到痛心疾首。

许多群众的担心是真诚的。只是不明真相。但是右派组织如极右前众院多数党领袖迪克.阿梅的“自由行得通”(Freedom Works)和前营利性连锁医院“哥伦比亚/HCA头头瑞克。斯噶特领导的“争取病患权利保守派”等等有计划地煽动群众反对医疗改革。在民主党籍联邦众议员格林主持的乡镇会议上,一名右派抗议者问会议参加者“是否反对任何形式的社会化或者由政府办的医疗照顾?”所有与会者都说反对。格林问道:有多少人有“医疗照顾”(Medicare)。几乎所有的人都举手。他们居然不知道“医疗照顾”就是政府办的医疗计划!

欧洲和加拿大政府办的医疗保健比美国的制度优越得多。但是美国不是欧洲,也不是加拿大。美国人大多保守,不大信任政府。归根到底这场辩论是政府要不要干预经济,要不要干预社会生活。这是共和党和民主党之间的意识形态之争。里根有句名言:政府不是解决问题之道。政府本身就是问题。但是他的政府并不“小”。他为富人减税,同时却大大增加军费。造成了空前的财政赤字。布什政府把克林顿留下的财政结余挥霍一空,也留下了巨额赤字。奥巴马要继续并且扩大阿富汗战争。又要搞医疗保健改革,的确要花很多钱,扩大政府赤字。但是他的刺激经济计划已经开始奏效。保罗.克鲁格曼在《纽约时报》上写道,大政府挽救了美国,使她避免了又一次大萧条。

正是反对政府干预,盲目信赖不受政府调节的自由市场,给美国和全世界造成了严重的经济衰退。

但是奥巴马要改革医疗保健制度,不仅要打一场意识形态战争,还得克服强大的既得利益,医药公司,营利性医院系统,医生组织,医疗保险企业,和代表他们利益的游说团的阻力。以比利.陶金(Billy Tauzin)为例。这位前路易斯安那联邦众议员原是保守的所谓“蓝狗民主党人”的发起人。他后来转为共和党人。他现在是最大的医药业集团PhRMA 的头头。他反对Medicare跟药业谈判降低药价。最近据《洛杉矶时报》报道,他正继续推动奥巴马政府“保护”药价。

医药行业收买的当然不只是共和党人。奥巴马医疗改革的国会牵头人,参院财政委员会主席麦克斯.鲍克斯是拿这个行业钱最多的政客。最近六年中,他筹款一千五百万美元。其中百分之二十三来自保险和医疗企业。他从这个行业拿的三百四十万美元政治献金名列榜首。他的委员会成员也拿了医药行业大量政治献金。难怪这个委员会建议以非营利的保险合作社取代奥巴马的政府经营医疗保险,从而削弱政府降低医疗费用的努力。

奥巴马能够克服特殊利益集团的阻力吗?他的支持率正在下降。共和党认为抓住机遇,不断进攻是他们“翻身”的好机会。所以他们的舆论攻势规模空前。奥巴马已经处境被动。

2009年8月7日星期五

下半年经济可望复苏?

乐观人士早就发现“绿芽”。最近的数据似乎表明下半年经济可望复苏。但是一些因素警告人们不宜过份乐观。

第二季度经济萎缩幅度收窄,仅仅百分之一。比第一季度的百分之六点四幅度小得多。奥巴马政府的七千八百七十亿美元刺激经济一揽子计划似乎开始起作用,尽管到六月为止,只注入经济一千亿美元,但估计提升第二季度经济活动至少一个百分点(奥巴马的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娄莫说至少两个百分点。)。美国经济不再呈自由降落态势。今后几个月,刺激经济计划还可能提高经济两三个百分点。

分析家指出,起作用的不仅是政府的刺激经济计划。联储会印了大量钞票,提供了廉价流动性,并且正在购买一万二千五百亿美元问题证券,为华尔街企业抒困。联邦存款保险公司也为那些企业和银行发行债券提供担保,降低了他们的融资成本。

其他“好消息”包括六月份房屋销售量增加了百分之十一,失业救济申请下降了百分之一点五。企业的新工厂和办公室投资第二季度下降了百分之八点九,比第一季度的百分之四十幅度要小;设备和软件投资下降百分之九,也比第一季度的百分之三十六幅度要小。企业利润和股市有所回升。存货第二季度减少了一千四百一十亿美元。重新建立存货,有可能在下半年推动经济成长。

但是政府于七月底发布的报告对过去数据的修改表明,经济衰退比过去的估计更深,至今已经延续了十八个月,是大萧条以来,最长的衰退。2008年经济成长年率是百分之零点四,而不是过去报告的百分之一点一。今年第一季度经济萎缩幅度是百分之六点四,而不是过去报告的百分之五点五。

最严重的是失业。尽管上个月的新增失业人数二十四万七千人,比前几个月每月损失职位六七十万个要少很多,七月份失业率略降到百分之九点四。但是总失业人数已达一千四百五十万。有些长期失业者已经失掉领取失业金的资格。在失业率最高的州,失业福利七十九个星期;其他州只有七十二个星期;最短的州只有五十九个星期。失业金平均每周三百美元,根本不够养家。国会正在酝酿再度延长领取失业金的期限。

决定经济走势的重要因素是占经济活动七成的消费者支出。但是担心失业和收入减少的美国消费者,继续增加储蓄,减少消费,储蓄率从接近零上升到百分之五点二,达到1998年以来的最高水平。

美国家庭损失的财富高达十四万亿美元。他们把积蓄用来投资,损失了将近百分之二十。更大的损失是住房价格的大幅下降,幅度在百分之二十至百分之八十。许多人的住房价格已经降到所欠抵押贷款数目以下。而2008年以前,许多美国消费者靠了住房举债消费。现在这个来源已经消失。

消费者要举债,而银行不放款。因为尽管有“绿芽”,衰退如果继续发展,他们将无法收回贷款。发行信用卡的公司不仅收取迟交费,而且提高了利率,例如美国运通,提高利率到百分之二十八,即月利率超过百分之二。奥巴马救市,希望银行恢复放款。但是银行却频频取消给个人和企业的最高放款额度。

房屋销售增加,也是因为被放款人收回法拍的房屋大量上市。所以奥巴马的经济顾问们也只是审慎地乐观,即使是复苏在即,也会是缓慢而艰难的。不是U型,也不是V性,而很可能是L型。不完全排除经济再次下降的可能性。

从长期观点来看,也很难令人乐观。我们在评论奥巴马政府的金融监管改革文章(见六月二十九日本栏)中说,所谓的改革没有解决根本性的问题,种下了危机再度恶性爆发的根。最近奥巴马又提名高盛副主席罗伯特.霍马茨出任经济,商业和农业事务副部长。至此,奥巴马政府的一些重要部门已经成了华尔街的天下:副国务卿杰克布. 陆,最近还是花旗集另类投资集团(他们专搞“奥秘”投资,如投资私人公路)的首席财务官。这个集团仅在2008年第一季度,就亏损了五亿零九百万美元。

这个集团的另一名成员麦克.弗罗曼现在是奥巴马负责国际经济事务的副国家安全顾问。他的副手戴维.李普顿前不久也在花旗负责管理全球国家风险。

在财政部,也有花旗的人,财长盖特纳的顾问刘易斯.亚历山大原来是花旗银行的首席经济师。

副财长尼尔.沃林原来是哈特福保险公司一个部门的总裁。财政部根据“问题资产抒困计划”,刚给了哈特福保险公司三十四亿美元纳税人的钱。

商品与期货交易委员会主席盖瑞.干思乐原是高盛的合伙人。他在克林顿政府助理财政部长任内,大力推动通过如今已经臭名昭著的2000年商品期货现代化法,大大便利了信用违约互换兴风作浪。

财政部幕僚长马克.派特森原是高盛的游说客。

如今高盛报告它的第二季度利润三十四亿四千万美元,创它一百四十年历史的新纪录。接着,摩根大通报告它的第二季度利润也高达二十七亿美元。甚至花旗和美国银行也报出赢利。高盛要拿出一百十四亿美元奖赏它的雇员。保罗克鲁格曼在《纽约时报》上写道:高盛善于干它那一行。不幸的是它干的那一行对美国不利。高盛冒大风险,赚高额利润,它的交易员拿巨额花红。它失败了,有纳税人付帐。它实际上享受政府的无偿担保。

时报说,华尔街上出现了“新秩序”,两三家胜利者高高在上,超过了曾经主导行业的少数金融巨头。

高盛Goldman Sachs,成为Government Sachs. 对美国来说,是祸是福还不清楚吗!?

2009年8月2日星期日

盖茨被捕风波


盖茨被捕引发全国性的大辩论。说明第一位非洲裔美国人被选进白宫,并不表明种族偏见已经无足轻重。这场风波更深层的含义是警民关系紧张,更值得人们深思。

这里说的盖茨不是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而是哈佛大学非洲裔美国人历史权威,名教授小亨利.路易.盖茨在自己家里被剑桥白人警官詹姆斯.克劳雷逮捕。

七月十六日,盖茨访问中国大陆归来,乘计程车回到哈佛大学附近的家里,发现大门卡住打不开,就叫司机帮助拉门。新搬来的邻居不认识教授,疑为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要撬门行窃,乃叫另一妇女用手机报警。警官克劳雷到达时,盖茨已经进入自家宅内,打过电话,请哈佛维修工来修大门。尽管盖茨出示驾照和哈佛大学教授身份证,克劳雷仍然在盖茨自己家里给他戴上手铐把他抓走。理由是身份证没有说明黑人教授是住在这所高级住宅里,而且盖茨大声抗议,“不合作”。克劳雷把盖茨带到警察局,控以“行为不规矩”罪(disorderly conduct)。后来此罪撤销。但是大错已经铸成。盖茨表示可能控告剑桥警局。警察局长和警官公会则全力挺克劳雷,声称他是“照章办事”,毫无错误。

哈佛出身的奥巴马总统是盖茨的朋友。他的最初反应是警官在盖茨家里把他抓走是“愚蠢”行为。此言一出,引起右派一片抗议,说是侮辱执法机关。共和党右派,特别是那些博客们群起攻之,连篇累牍。十多天来,有上千篇评论。奥巴马无奈,承认用词欠妥,并邀请盖茨和克劳雷于三十日来白宫,喝杯啤酒,缓和矛盾。在“啤酒峰会”上,双方各自保留意见,互不道歉,只同意向前看。

右派白人对于被指为“种族主义”越来越恼火。但是他们自己却任意使用种族主义这个武器。无知佩林说中名“侯赛因”的奥巴马不是“真正的美国人”。右派名嘴若施.林宝和前众院议长金瑞奇指奥巴马提名出任高院大法官的西语裔索托马约为“种族主义”。

执法机关没有种族偏见吗?非裔黑人和西语裔经常被警察拦住,搜查,骚扰,公开羞辱,攻击,逮捕,甚至杀害。住监狱的黑人比上大学的黑人多两倍。西语裔的数字是1.7倍。2006年的统计表明,黑人占全美国二百万监犯的百分之四十一(人口比例是百分之十二点八);西语裔占百分之十九(人口比例是百分之十四点三)。2008年,每十万黑人当中就有四千七百七十七人关在监狱里。而每十万白人当中,只有七百二十七人被囚。

在美国住久了的人都懂得警察老爷千万冒犯不得,只有逆来顺受。不论警察多么无理,也只能忍气吞声。千万不可抗辩,更不可以大声。警官只要认为你挑战他的权威,就会把你逮捕。特别是你拒绝充分合作,提出过多问题,或者要求尊重自己的权利。著名黑人教授盖茨居然不懂得这一点,只能是自讨无趣。这叫做“蔑视警察”(contempt of cop),只有受到“街头惩罚”(street punishment)。

即使毫无抗辩挑战,也会受到警察暴力逮捕。这种例子俯拾即是。一年前,博温高地市长切耶.卡尔沃和他的岳母被警察铐上手铐推倒在厨房地上,躺在被警察无端枪杀的爱犬旁边。甚至连表明社区领导人身份的机会都没有。

警察将卡尔沃逮捕是因为邮递员把一包三十二磅重的大麻邮包放在他家门口。但是邮包不是寄给他的,是毒贩利用不知情人地址的邮购计划,警方对此完全了解。市长和夫人最终无罪获释。但是警方至今也没有道歉。据2006年的一项研究,全美警察错捕事件从每年三千件2001年增加到四万件。

仅仅一个月前,一名七十二岁老祖母被警察连续电击两次,因为她开车被警察拦下,拒绝合作,不肯签署超速罚单。2003年俄勒冈州波特兰一位七十一岁老太太尤尼斯. 克劳德被警察打击头部,玻璃假眼珠脱落,并被推倒在地,电击三次。最终老太太获赔十四万五千美元。当然并不是每个被警察电击的受害人都能拿到巨额支票。

警察做得太过分,也会受到一点处分。奥克拉荷马州警丹尼尔.马丁疯狂扼住救护人员莫里斯.怀特的喉咙,让救护车里的病人在哪里挣扎。病人家属恳求警察放开救护员,竟然受到威胁。如此胡作非为,居然只受到停职五天,和参加控制怒火训练班的惩罚。

给被警察无理对待的人的忠告:你要交朋友,去参加合唱团。你要大喊大叫,去看一场美式足球大赛。

我在美国住了三十多年,幸亏没有被警察留难过。但是多次收到警官公会寄来的捐款单。也捐过几次。今后是不会再开支票了。




2009年7月19日星期日

切尼的秘密谋杀计划


六月二十四日,奥巴马政府中央情报局长列昂.帕奈塔告知国会两院情报委员会,布什-切尼政府从2001年起,就有一项派遣秘密准军事小组到海外暗杀“基地”高级领导人的计划。由副总统切尼亲自下令,对国会保密,不予通报。帕奈塔说,他已经在上个月取消了该项计划。

九.一一恐怖袭击以后不久,布什总统就签署了秘密命令(“finding”),授权中情局在世界各地抓捕或者杀死“基地”份子,特别是一项紧急计划,要在不论甚么地方捕杀本拉登和他的主要副手。所谓不论在甚么地方指的是包括城市和远离战区的国家。

这项秘密计划在六月底才在主流媒体曝光。但是早在三月间,《纽约客》的著名调查记者西摩.贺胥就对明尼苏达大学的听众说起切尼有一个秘密行刑队,向国会保密。当时此说骇人听闻,被指为谣言。

虽然《纽约时报》和贺胥说的都是切尼的秘密行刑队。两者的报道有很大的区别,有人认为他们说的是两回事。时报说,该项计划遇到很大的后勤,法律和外交障碍。例如,美国的角色如何才能够隐蔽掩盖起来?要不要通知盟国?如果盟国阻挠中情局,不让它打击既定目标,怎么办?如果中情局人员或其代理人在执行任务时被抓住,又怎么办?这类行动是否违背国际法,和美国本国限制在海外实行谋杀的法律?

由于这一系列问题,时报说,该项计划既没有实施,也没有完全束之高阁。

但是贺胥说,执行该项计划的不是中情局,而是“联合特别作战指挥部”(司令麦克里斯朵尔将军现任驻阿富汗美军司令),而且已经付诸实行,留下了一系列尸体。他说,布什在2003年一月的“国情咨文”中说:“总起来说,有三千多恐怖嫌犯在许多国家被捕。许多其他人遇到了不同的命运。让我们这样说。他们不再是美国和我们的朋友,盟国的问题。”这话说得相当清楚了。

中情局在海外绑架嫌犯,送往“黑狱”施以酷刑,已经干犯众怒,使美国声名狼藉。2003年,中情局公然在米兰大街上绑架激进教士奥萨马.穆斯塔法.哈桑.纳赛尔,送往埃及施以酷刑。为此,意大利法院对二十六名CIA干员进行缺席审判,闹得沸沸扬扬,至今仍在进行。

国会民主党人因切尼隐瞒国会而感到怒不可遏。参院情报委员会主席范斯坦说“法律是清楚的。”言下切尼隐瞒国会是非法行为。要求调查追究之声甚嚣尘上。但是政治谋杀是美国政府一直在干的勾当。例如多次企图暗杀古巴领导人卡斯特罗;在刚果刺杀了盧蒙巴。为中途换马,杀掉了南越总统吴庭艳。。。。

暗杀勾当民主党毫不落后。克林顿以曾经多次企图干掉本拉登而自豪。他下令用巡弋导弹袭击苏丹喀土穆制药厂,甚至计划把本拉登的尸体丢到伊朗大使馆,嫁祸德黑兰。他还用导弹袭击阿富汗训练营地,企图炸死本拉登。但都没有成功。

所有这些行动都违背1976年福特总统禁止暗杀的11905号行政命令:“美国政府的任何雇员都不得从事,或者阴谋从事政治谋杀。”卡特总统的修改是删掉“政治”二字,禁止暗杀。里根总统于1981年签署12333号行政命令至今仍然有效。这并没有妨碍他于1986年出动飞机企图炸死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没有炸死卡扎菲,却炸死了他的幼女。

克林顿等人违背上述一系列命令,诡辩称他们干的谋杀是“军事行动”,或者“先发制人式的自卫”。1999年四月十二日,克林顿下令轰炸塞尔维亚总统米罗谢维奇的住宅,企图炸死米罗谢维奇,未果。北约司令克拉克授权炸死塞尔维亚新闻部长符契奇,也没有成功,却炸死了十六名媒体人员。

奥巴马拒绝调查布什-切尼的违法行为,声称要向前看。其实他本人继承甚至发展了他前任的政策。特别是在巴基斯坦加紧进行无人驾驶飞机(从Predator发展到更强有力的Reaper)用地狱之火导弹进行有目标的谋杀行动。虽有斩获,却炸死了更多的无辜平民。所谓“有目标的谋杀”(targeted assassination)是以色列杀害巴勒斯坦领导人惯用的手法。美国从小伙计那里学来,并且“发扬光大”!

奥巴马不愿调查追究布什切尼违法行为。他的国家情报主任丹尼斯.布莱尔甚至出面为切尼和中情局辩护,声称CIA应该把秘密行动通知国会,但是并无义务这样做。不通知也并不违法。奥巴马在变本加厉实行“有目标的谋杀”怎么能够指望他追究切尼的行刑队!

政治谋杀当然并非美国人的发明。古罗马有布鲁特斯刺杀凯撒大帝(Julius Caesar)。中国有荆轲刺秦王;专诸刺王僚;费宫人刺虎。。。但是在现代史上,美国人搞政治谋杀最为突出。有四位总统林肯,噶菲尔德,麦金利和肯尼迪被暗杀。她在海外搞政治谋杀也是盖世无双,无与伦比。




2009年7月9日星期四

乔姆斯基论危机


麻省理工学院语言学教授,著名评论家瑙姆.乔姆斯基发表过一百多部著作。被《纽约时报》誉为“当代最重要的知识分子”。但是主流媒体很少引用他的话,更少发表他的作品。因为公司媒体是为公司利益服务的。它们只在现象上面打圈子(spin),平庸,肤浅。乔姆斯基是异议人士,善于透过现象,掌握事物的本质。比一般媒体和御用知识分子高明得多,是权势集团的眼中钉,肉中刺。

乔姆斯基1928年十二月七日出生在费城。去年底庆八十大寿。他十岁时,就写了抨击法西斯主义和有关西班牙内战的论文。十六岁进入宾夕法尼亚大学,并在那里取得博士学位。二十六岁成为MIT教授。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直在那里任教。

六月十二日,乔姆斯基在纽约哈兰区河边教堂发表题为“危机与希望:他们的和我们的”。这篇讲话的全文于七月三日在 Democracy Now! The War and Peace Report 上发表。

乔姆斯基在讲话中谈到全球经济危机,环境,伊拉克和阿富汗-巴基斯坦战争以及对美帝国的抵抗,等等。我们择其要点概括介绍如下:

现在有数不清的严重危机。对于西方来说“危机”指的是金融危机,因为打击的是富国,所以被认为是最重要的危机。但是别人看法不同。例如孟加拉国的《新民族报》说:“数以万亿计的钱用来救济世界最大的金融机构。相形之下,今年早些时候在罗马为缓解粮食危机而承诺的一百二十亿美元,只落实了十亿美元。联合国的‘千年发展目标’到2015年消灭极端贫困,看来不现实,不是因为缺乏资源,而是对世界的穷人缺乏真正的关怀。”大约十亿人口面临饥饿和营养不良,包括世界最富的国家内的三千万至四千万人口。

世界粮食计划宣布削减粮食援助和配给,关闭卢旺达,乌干达,埃塞俄比亚等许多地方的粮食救济活动。

岂止是对穷人关怀不足!贫困就是西方国家造成的。英国人来到孟加拉时,对这里资源之富足和景色之壮丽感到惊讶。法国人来到海地,也同样对这里丰富的资源感到惊讶。但是她们掠夺的结果是孟加拉和海地成为世界最穷的国家。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入侵海地,犯下无数罪行,包括解散国会,因为它拒绝通过给美国企业接收海地土地的权利。海地人民在第一次自由选举中,选出自己的总统阿里斯蒂德。美国接着就策动政变。克林顿认为海地人民已经被绥靖,1994年把阿里斯蒂德送回海地,条件是奉行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2004年,美法联手再次策动军事政变,绑架了阿里斯蒂德,把他送往非洲,永远不得回到加勒比地区。

正如亚当.斯密所说,政策的“主要建筑师”(在他的时代是英国商人和制造商)只图谋自己的利益。他特别指责“欧洲人的野蛮非正义”。今天的情形也差不多。

乔姆斯基还谈到“文化危机”。他指的是只图谋短期利益,特别是鼓励公司主管自肥。例如保障“规模过大,不容倒闭”(too big to fail)。

他特别谈到“市场之缺乏效能”(market inefficiencies)。金融危机的一个根源就是对系统性风险定价过低。其实他这里讲的是“社会成本”。例如买卖汽车,价格没有计入空气污染,交通堵塞和油价上涨以及为能源而打仗杀人。所有这些都没有计算在内。这是市场固有的效率差。

说到金融机构。例如高盛发放风险债务,它只计算本公司可能遭到的亏损,而没有计算对整个金融体系带来的影响。这并不新鲜。早在十年前,经济学家John Eatwell 和 Lance Taylor 就在《全球金融风险》一书中分析了市场之缺乏效能。

南方的粮食危机和北方的金融危机根源是同一个:七十年代转向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结束了二战后比较平等的经济成长和转向福利国家的趋势。二战后体系的主要建筑师凯恩斯和怀特(Harry Dexter White)预见到资本自由流动的后果。因为决策人追逐的是利润,不是民众的福祉。

过去半个世纪,拉丁美洲跟东亚的区别在于拉美没有控制资本外逃;而南韩不仅禁止资本外逃,甚至可以处死刑。尽管拉美资源丰富得多,它的劣势是它处在帝国主义羽翼之下,比东亚的发展缓慢得多。

在阿富汗-巴基斯坦,奥巴马在建设像伊拉克那样庞大的大使馆等设施。说明他想在那里长期待下去。他在阿富汗搞战争升级,有可能促成塔利班跟帕什图民族主义相结合。后果不堪设想。奥巴马-彼得雷乌斯-麦克里斯朵儿政策,特别是加强无人驾驶飞机袭击,是“战略错误”,有可能导致拥有核武库的巴基斯坦垮台。

在美国国内,公众舆论跟政府政策在一系列重大问题上存在严重分歧。麦迪逊就主张代表财产拥有者的少数人应该掌权“在多数人面前,要保护处于少数地位的富人。”戈登.伍德总结开国先贤的思想,“宪法本质上是一份贵族文献,其目的就是限制当时的民主趋势。”长期以来,民众斗争赢得不少权利。所以权势集团转而企图控制人们的态度和意见。公关业乃应运而生,以便制造同意。乔姆斯基写过许多著作,论述精英集团控制和塑造舆论的问题。

乔姆斯基引用国际货币基金前首席经济师赛蒙.约翰逊的话:“奥巴马政府是华尔街口袋里的东西”。关于这一点,本栏已经论述过了。

关于地球变暖的问题,乔姆斯基说:二战以来,庞大的国家-公司和社会工程计划有意识地促进浪费能源,破坏环境的化石燃料经济。大规模郊区化;先是破坏内城(贫民窟),然后再实行贵族化。铁路被政府资助的汽车和航空交通所取代。

在所有的危机中,乔姆斯基认为最严重的是缺乏民主。要解决这个问题,乔姆斯基认为短期目标应是恢复强大独立的劳工运动。还应摧毁对市场的迷信;克服公众被边缘化的形势。如果这个趋势不扭转,人类的前途实在可悲。

2009年7月1日星期三

洪都拉斯军事政变与美国


六月二十八日清晨,洪都拉斯军队闯进总统府,绑架了曼努埃尔. 赛拉雅总统,把他强行送往哥斯达黎加。接着国会宣布接受他“辞职”,并且推举议长罗伯透.米谢列提为临时总统。这是1983年危地马拉军事政变四分之一世纪以来,拉美和加勒比第一次军事政变。

洪都拉斯军事政变遭到美洲国家组织所有成员国的一致谴责。如此团结一致,是拉美政治发生巨变的写照、奥巴马总统也不得不要求洪都拉斯官员尊重民主准则,法治和美洲国家间的民主宪章。“任何现存紧张和争端都必须通过没有外来干涉的对话和平解决。”他还说:“我们不想回到过去的黑暗时代去。”

这个反应跟2002年,布什政府迫不及待地支持委内瑞拉推翻查韦斯的流产政变迥然不同。美国真的没有如查韦斯指控的那样插手洪都拉斯政变吗?美国历来惯于在拉丁美洲搞右翼政变。最突出的是1954年中情局主导的危地马拉政变,推翻了民选的阿本斯政府。1973年CIA策动皮诺舍推翻智利阿延德政府,并且杀害了阿延德。特别是2004年,在海地绑架和放逐阿里斯蒂德,太像这次洪都拉斯政变。布什政府的副国务卿奥托.赖希已经被指控参与了政变。

美国跟洪都拉斯有长期的密切军事关系。美国至今还在首都特古西加尔巴西北五十英里的空军基地驻有特遣部队。里根政府曾经利用洪都拉斯为基地,由内格罗蓬特主持,支持反革命武装颠覆尼加拉瓜桑定尼斯塔政府。人们说洪都拉斯军队其实是美国的雇佣军。

美国是事先知道洪国军事政变的。据说曾经企图阻止。但是洪国军方终止了谈判。无论如何,洪都拉斯军队是美国训练的。政变军队的司令瓦斯贵司将军就曾是臭名昭著的乔治亚州班宁堡“美洲学校”(School of the Americas, 现名 Western Hemisphere Institute for Security Cooperation, WHINSEC)的学员。 政变后上台的米谢列提在美国学的企业管理。他代表企业界跟支持赛拉雅的有组织劳工和劳苦大众对立,才是问题的实质。

查韦斯指控“(政变)军队的后面是洪都拉斯资产阶级,富人。他们把洪都拉斯变成香蕉共和国,美帝国的政治军事基地。”他要求洪国军队让赛拉雅回国掌权,甚至威胁说,如果杀害委国大使,或是军队进入委国大使馆,他就要采取军事行动。他已经下令委国军队处于戒备状态。

如果你相信《纽约时报》,洪都拉斯军队搞政变是因为赛拉雅要通过全民票决,修改宪法,以便他可以竞选连任。最高法院说,全民票决违宪。因军队司令罗密欧.瓦斯贵司将军拒绝帮助组织票决,赛拉雅把他撤职。高院又给他复职。才闹到政变。时报的最新报道恶意贬低甚至嘲笑赛拉雅。支持政变的立场再鲜明不过!《华盛顿邮报》的立场也差不多。当然新保守派大本营美国企业研究所更是政变的积极支持者。

《革命!南美洲和新左派的兴起》一书作者尼克拉斯. 科兹洛夫最近在Counterpunch.org 上发表文章,分析了政变的来龙去脉。(读者还可以参考http://senorchichero.blogspot.com)

赛拉雅于2005年当选。此人出身于从事木材业的大地主家庭。他是自由党领导人。原来支持中美洲自由贸易协定,消除了跟美国之间的贸易壁垒。但是他开始批评媒体和血汗工厂主,并开始推行进步社会政策,例如提高最低工资六成,激怒了企业界。他声称要促成重大社会转变,并且对穷人作出承诺。洪都拉斯是西半球倒数第三的穷国,七成人口生活在贫困之中。所以赛拉雅的政策得到工会和穷人的支持。政变后,数千群众上街示威,跟军队对峙

赛拉雅奉行独立外交政策。2007年,他访问古巴。那是四十六年来,洪都拉斯总统第一次访问共产主义古巴。

他跟精英集团的真正政治冲突始于他决定参加由查韦斯领导的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左派联盟“美洲的玻利瓦尔式另一条道路”(Bolivarian Alternative for the Americas, 今年六月二十四日改名 The Bolivarian Alliance for the People of our America, ALBA).这个联盟的成员国有:安提瓜和巴布达,玻利维亚,古巴,多米尼加,厄瓜多尔,洪都拉斯,尼加拉瓜,圣文森和格林纳丁群岛,和委内瑞拉。这是跟美国支持的自由贸易安排唱对台戏的组织。2004年建立以来,成员国推动联合工厂,银行,紧急食品基金,并且以委内瑞拉的廉价石油换取食品,住房和教育投资。

赛拉雅宣称,洪都拉斯和洪都拉斯人民参加 ALBA不需要任何帝国主义允许。参加ALBA, 洪国得到信贷,能源和食品。查韦斯还免洪国偿还三千万美元的债务。洪国私人企业激烈攻击赛拉雅进入查韦斯的轨道。

玻利维亚因美国大使干涉玻国内政,把他驱逐回国。赛拉雅推迟接受美国新大使的国书。他说,“我们不是要跟美国断交,只不过表示同莫拉勒斯团结。

去年十一月,赛拉雅欢呼奥巴马当选美国总统给“世界带来希望”。但是仅仅两个月后,他在给奥巴马的信中,指责美国的“干涉主义”,要求华盛顿政府遵守不干涉别国政治事务的原则。他特别提出不因不同信仰和意识形态就拒发赴美签证。

洪都拉斯政变给奥巴马出了个难题。他曾在西班牙港美洲国家峰会上,跟查韦斯握手,并且表示他将对拉丁美洲采取不那么傲慢的外交政策。在那个基础上,美国和委内瑞拉最近同意恢复互派大使。洪都拉斯政变会改变这个趋势吗?

六月三十日,联合国大会一百九十二个成员国口头表决,通过美国和委内瑞拉等国提出的决议,谴责洪都拉斯政变,要求立即无条件恢复赛拉雅的职务。赛拉雅原定于七月二日在阿根廷总统克什娜,厄瓜多尔总统科里亚,联合国大会轮值主席尼加拉瓜人布洛克曼和美洲国家组织秘书长因苏尔扎陪同下回洪都拉斯复职。但因美洲国家组织向洪都拉斯政变集团发出最后通牒,限它七十二小时之内,恢复赛拉雅职务,否则中止其成员资格,赛拉雅已经推迟回国之行。

政变临时政府在全世界反对面前,仍然坚持赛拉雅不得回国。临时总统米谢列提宣称,赛拉雅回国将被逮捕。

美国的态度值得注意。奥巴马政府虽然公开地反对洪国政变。但却又反对制裁,理由是不想伤害洪国人民(他倒不怕伤害伊朗人民!)。许多拉美国家以及法国,西班牙和意大利都已经召回驻洪国大使,唯独美国没有这样做。最能够影响洪都拉斯局势的当然是美国。但是奥巴马究竟将如何处理他至今没有正式称之为“政变”的洪国事态?且听下回分解。




2009年6月24日星期三

奥巴马的金融监管改革


世界金融风暴的源头是美国。监管机构对金融行业监管不力,酿成大祸。为免风暴再起,急需彻底改革美国的金融监管制度。十七日出台的奥巴马政府改革计划,八十八页白皮书:“金融监管改革:新的基础”被吹嘘为“大萧条后的改革以来,对制度最彻底的大检修”(奥巴马语)

没有那回事!由华尔街口袋里的人物财长盖特纳和首席经济顾问森马斯主持的所谓金融监管改革只是在边缘做文章,有一些好的规定,但是没有解决根本问题。这个计划的赢家是华尔街。计划中保护消费者的部分值得称道。但是华尔街及其游说客正在竭力抵制,阻挠有关立法。风暴尚未过去,奥巴马政府错过了实行真正改革的机会。不过这本来就在意料之中。

我们说改革计划没有解决根本问题,指的是(一)没有解决金融机构过于庞大,牵连过广,不容倒闭 (too big to fail, T.B.T.F.)的问题;(二)只监管标准的所谓纯香草衍生工具(standard, plain vanilla derivatives); 不监管真正的乱源“定做的独一无二的衍生工具(bespoke derivatives);(三) 没有解决信用评级机构的利益冲突问题。另外,授予本身就是金融行业一员的联储会更大监管权力并不明智。

专家们认为不应让银行发展得过大,到不容倒闭的程度。他们提出一些经济上的抑制措施,防止银行变得过大,在此之前,就把它们分解。然而奥巴马计划接受了T.B.T.F.,给它们贴上“第一层级金融控股公司“(Tier I Financial Holding Companies)的标签,只提出对它们加强监控,根本不想把大银行变成比较安全的机构,不因主管追求高报酬,而冒大风险。这就是说,还得要纳税人提供更大的安全网。赢家是华尔街;输家是纳税人。

将近一个世纪以前,高院大法官布兰戴斯就说过:“据说规模大并不犯罪。但是至少规模大会变得非常讨厌,因为它们利用那些手段才变成庞然大物,而他们还利用规模大干坏事。”的确,规模大是金融业(还有汽车制造业)的一大问题。例如“美国国际集团”(AIG)冒大风险,遭大亏损。财政部不营救雷曼兄弟公司,而救AIG, 因为这家世界最大的保险公司牵连过广。何况当时的财政部长保尔森原来就是高盛的首席执行长。 AIG拿了纳税人抒困钱二千二百亿美元,马上就给它的交易对手高盛一百二十九亿美元。救AIG 其实就是为了救高盛。顺便说一句:高盛和摩根斯坦利看到雷曼垮了,它们自己也处境危殆,就促请联储会同意,它们一夜之间就从投资公司,摇身一变成了银行控股公司,有资格取得联邦补贴。大金融公司总是赢家;纳税人总是输家。

比起罗斯福来,奥巴马的改革是小巫见大巫。罗斯福搞了“格拉斯—斯蒂格尔法”(Glass—Steagall Act of 1933),建立了“联邦存款保险公司”,并且把商业银行和投资银行分开,禁止银行控股公司拥有其他金融公司。但是此法在1999年十一月被“葛兰姆—李琦—布莱利法”所废除。当时任克林顿政府财政部长的森马斯就是 Gramm-Leach-Bliley Act 的大力鼓吹者。

能不能限制金融机构,不让它们变得T.B.T.F.? 森马斯说,不可能回到小银行的时代去。因为金融世界已经前进了。“我不认为你能把时钟完全拨回去。”原来森马斯认为金融企业注定了要T.B.T.F.!因为那是历史潮流,不可阻挡。 此人不但主张大金融企业。而且压根儿就反对监管衍生物。

奥巴马的金融监管改革只监管标准衍生工具;不监管真正兴风作浪的定做的独一无二的衍生工具。监管改革方案说:“要监管标准的OTC (over-the-counter, 不通过交易所,直接发售给顾客的, 或者叫“场外”)衍生工具。所谓“标准”,就是极其普通,危害不大的“衍生工具”。这次出大问题的是所谓的“CDO—collateralized debt obligations”, 债务抵押义务。即包装起来的衍生工具和各种跟贷款结合起来的东西以及其他类型的证券。曾经发行了二万亿美元的这种类型的衍生工具。据此,银行可以借进十倍,三十倍这个数目,即二十万亿到六十万亿美元。这是监管改革方案所不要求监管的衍生工具。因为银行业大力游说,“不要监管最复杂的衍生工具,因为我们能够从中赚到最多的钱,也因为监管人员和投资人都并不了解我们在干甚么。”

信用评级公司穆迪和标准普尔在金融风暴中起了极坏的作用。它们帮助华尔街把抵押贷款重新包装成为证券,从而鼓励了风险放贷,最终危害了美国经济。他们评为三A级的证券如今一钱不值。例如当时最大的抵押贷款公司“美国国家金融服务公司”(Countrywide Financial)承保的证券被穆迪提高评级。这家公司的首席执行长默契罗被证券与交易委员会指控证券诈骗。他拿出2006年的电邮记录说,他根本无法确定公司资产负债表上所持贷款的真正风险。直到2007年为止,穆迪没有降低这家公司的评级,以警告公众。

最根本的问题是评级公司拿被它监控评级公司的钱。这等于影片制作人付钱给影评家来评他的影片。奥巴马的金融监管改革方案没有根本改变这个严重的利益冲突问题。方案只要求信用评级机构更多提供详细信息,管理和公布利益冲突。但是并没有改变出售证券的公司付钱给评级公司,请它们来评级。也没有鼓励竞争者进入评级行业,听任这个行业被少数公司所控制。

曾经担任过高盛常务董事的经济学家诺密.普林斯说,奥巴马把金融危机归罪于“不负责任的文化”(culture of irresponsibility)。最坏的新建议就是赋予联储会更大的权威。这等于奖赏不负责任之王。联储会本身就是银行系统。过去十五个月,它汇集了七万九千亿美元,从中发放大笔廉价贷款给银行,并且发放了多少钱给哪些银行全都保密。

普林斯说,前不久,有十家银行得到财政部的允许,归还他们从“问题资产抒困计划(TARP)拿到的钱。其中高盛拿到一百亿;摩根大通拿到二百五十亿;等等。十家银行一共要归还六百八十亿。但是它们实际上欠的是二千二百九十亿。他们欠的是“联邦存款保险公司”提供的担保。但是这笔款还不包括数以万亿计的联储会贷款。因为联储会保密,我们不知道钱是如何分配的。联储会已经是最强有力的监管机构。贝南其对国会说,公布贷给哪家银行多少钱“很危险”。人们知道了,会造成更大的灾难。普林斯说,我们其实知道哪家银行拿到贷款。大银行跟联储会有密切的关系。他们持有联储行的股份。它们跟联储会有令人难以置信的共生关系。给联储会更大权威等于给大银行更多福利。

够了。奥巴马的金融监管改革虽然也有些好的建议,基本上是安抚华尔街。要求自由放任市场的信徒们加强监管,岂非与虎谋皮!










2009年6月16日星期二

右翼极端分子大开杀戒


十日,一名八十八岁的白人至上主义者詹姆斯. 冯布伦到华盛顿大屠杀纪念馆开枪打死打伤警卫各一名,被其他警卫开枪回击成重伤。此人是美国仇恨行业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早在1981年十二月七日,他就持枪闯入联储会总部,企图劫持当时的联储会主席保罗. 沃尔克,因而入狱六年半。(审判他的陪审团是黑人,法官是犹太人。判处监禁十一年;服刑六年半。)白人至上主义者反对联储会,因为他们认为联储会是犹太人控制政府的工具。冯布伦根本否认纳粹屠杀犹太人这回事。他到大屠杀纪念馆,为的是杀犹太人。打死的警卫却是一名非洲裔黑人。也算某种程度的满足,因为他也仇恨黑人。

十天前,五月三十一日,反堕胎狂人斯科特. 雷德在堪萨斯州维契塔一座教堂里,开枪打死堕胎医生乔治. 遆勒。凶手原是白人民族主义者民兵组织“自由人”的成员。

在这之前,四月四日,一名白人至上主义者理查.帕普劳斯基在匹兹堡开枪射杀三名警察。他认为犹太复国主义正在主宰全世界;奥巴马总统要制裁拥有枪支的人。

三个月内,连续发生三起极右白人民族主义者杀人案件,不是没有先兆的。四月间,奥巴马政府国土安全部发表备忘录,准确预言美国选出第一位非洲裔总统和经济危机有可能加剧“右翼极端组织”的威胁。备忘录说:“信奉暴力右翼极端主义意识形态的独行杀手(lone wolf)和恐怖主义小组是美国国内最危险的恐怖主义威胁。”

备忘录遭到共和党右翼和极右电视节目和脱口秀主持人猛烈的攻击。大概是备忘录触到了极右翼的痛处。他们硬说备忘录是奥巴马政府的阴险手段,把“右翼”跟“恐怖主义”等同起来,用以污蔑那些敢于批评政府的人。

福斯新闻收视率最高的明星主持人,极右翼名嘴欧赖利为白人极端分子推波助澜,一再指控堕胎医生遆勒是“杀婴犯”。遆勒被杀,此人丝毫不知悔改,声称“只有那些赞成堕胎的狂热分子和仇恨福斯新闻的人才会把他跟杀人案联系起来。”

福斯新闻的另一名主持人肖昂. 汉尼提声称民主党政府会把“右翼极端主义”界定为批评政府对边境控制不严的人(指反移民分子)和汽车上有反堕胎招贴的人。他还说奥巴马是在爆炸五角大楼和国会大厦死不改悔的恐怖分子(指比尔. 艾尔斯)家里政治起家,并且在激进牧师赖特的教堂里度过了二十年。

共和党右翼给奥巴马扣的帽子还包括“社会党人”,“暗藏的穆斯林”,“阿拉伯候选人”,甚至“卖国贼”,“恐怖分子”,无所不用其极。白人至上分子把奥巴马当选总统看作白人失权,被“剥夺”,所以痛心疾首。

但是白人至上主义早在奥巴马上台以前就劣迹斑斑。这个思潮和运动在七十年代兴起,是因为他们认为六十年代的民权运动,标志着白人的失败。在华府大屠杀纪念馆行凶的冯布伦写过一本反犹书《杀掉最好的外帮人》(Kill the Best Gentiles)。他在书中表示景仰白人民族主义运动的“思想家”,包括弗兰西斯.派克.雅凯,六零年在旧金山监狱中自杀。威尔默特.罗伯逊,白人被剥夺“理论”的创造人。和瑞维罗.奥利佛,伊利诺大学经典教授,《白人权力》杂志撰稿人。

这个极右翼运动有几个流派。以威利斯.卡托为代表的人称“主流派”认为他们能够争取到多数白人的拥护。

曾经当过物理学教授的威廉.皮尔斯正相反,认为多数白人不会认同他们的主张,所以自称“先锋运动”。他曾经在六十年代,跟“国家社会白人党”领导人乔治.林肯.罗克韦尔合作。后来创建“全国联盟”。他写过小说《透纳日记》,写恐怖主义小组推翻政府的故事。他认为政府被犹太复国主义所控制。他的另一部小说《猎人》写的是独行杀手事迹。皮尔斯鼓吹独行杀手最危险。近三个月行凶的三名杀手就是例证。

第三派以前三K党大龙头戴维. 杜克为代表,多次参选公职。

这是从策略区分。另外一种分类法,按思想基础把白人极端分子也分成三类:以仇恨为标志者,或者基于种族偏见,或者基于宗教信仰。反政府运动。有的反联邦政府,支持州和地方政府(无知佩琳就持这种主张);有的反一切政府。1995年爆炸奥克拉荷马城联邦政府大楼,炸死一百六十六人,于2001年被处决的提摩太.麦克维就是反政府极端分子的典型。第三类是单一目标运动,诸如反堕胎,或者反移民。

反移民是因为外来移民使白人日益趋向少数地位。他们担心到世纪中,白人可能成为真正的少数民族之一,岌岌可危。

否认纳粹对犹太人的大屠杀(holocaust) 是白人民族主义跟亲以色列的基督教右派之间的根本分歧。

主导反堕胎运动的是天主教右派,不是白人民族主义运动。但是谋杀堕胎医生的独行杀手,也跟白人民族主义有关。例如1993年三月十日杀害堕胎医生耿恩的杀手格里芬本人并不属于白人民族主义组织。但是对他施加影响的约翰.伯特则是佛罗里达三K党成员。格里芬被判终身监禁。

杀害遆勒医生的雷德本人就曾是白人民族主义民兵组织“自由人”的成员。

正如国土安全部的备忘录所说,美国国内恐怖主义的威胁正在加剧。据“南部贫困法律中心”的调查,美国仇恨组织的数目2000年以来,增加了百分之五十以上。《白人民族主义运动史:从边缘到主流》一书作者列纳德.赛斯金德说,极端分子死硬核心人物约三万人。积极支持者二十到二十五万人。

右翼媒体散布仇恨奥巴马情绪起极坏的作用。福斯新闻的谢波德.史密斯说,他近几个月收到的电邮越来越可怕。其表达的仇恨毫无事实根据。有的跟大屠杀纪念馆杀手冯布伦同一个腔调,说甚么总统不是天生的公民,等等。共和党右翼特别集中攻击奥巴马提名西语裔索托马约出任高院大法官和他的开罗讲话。今后的发展值得人们密切注意。






2009年6月9日星期二

奥巴马对穆斯林的历史性喊话


为了缓和美国和西方跟穆斯林世界之间的紧张关系,奥巴马总统四日在开罗大学发表了五十五分钟的长篇演说。早在两年前,他就答应要在一个阿拉伯-穆斯林国家,发表同穆斯林和解的演说。他表示要在共同利益和相互尊重的基础上,寻求美国跟全世界穆斯林之间新的开始。

这篇演说获得如潮好评,被誉为真诚,大胆,冒了极大风险的历史性讲话。的确,这样的讲话很少出自美国领导人之口。由父亲,祖父都是穆斯林,中名侯赛因,在穆斯林国家印度尼西亚度过童年的奥巴马来讲,确有其独到之处。无疑,这是一篇重要讲话,值得认真分析。

埃及人民议会外事委员会主席穆斯塔法. 费其说:奥巴马的言辞和思维方式跟布什迥然不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美国的外交政策有根本性的改变。这个评价颇有见地。虽然讲话受到广泛的欢迎和赞扬,认真的穆斯林要的不是言辞,而是政策的实质性改变。

为了准备这篇讲话,奥巴马和他的助手们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广泛征求有关专家,宗教界,阿拉伯商人和波斯学者的意见。这比布什根本不了解,也不想了解伊斯兰,新保守派以及他们的宗师伯纳德.刘易斯(Bernard Lewis)肆意贬低伊斯兰的做法要高明得多。但是他的历史不完全准确,也不全面。

奥巴马称赞伊斯兰文明,伊斯兰数学家奠定了代数的基本原理。但是他说伊斯兰发明了印刷术和航海(罗盘),却是把中国历史上的四大发明剥夺了一半。他谈到美国对伊斯兰的热诚。但是1805年,弗兰西斯. 司哥特.凯写道:星条旗的光辉使(伊斯兰的)新月显得黯淡。每一颗闪亮的星都是战争的流星。使布缠的头(指穆斯林)低了下来。美国海军陆战队的战歌“从芒特祖玛的大厅到地黎波里海岸”说的是要踏平伊斯兰。且不说九.一一以后,不知多少美国穆斯林含冤入狱。

奥巴马谈到西方同伊斯兰的关系史:若干世纪的共处与合作;也有冲突与宗教战争。近期殖民主义剥夺了许多穆斯林的权利和机会加剧了紧张局势。冷战常常使穆斯林占多数的国家被当作代理人,而不顾他们自己的愿望。奥巴马说,暴力极端分子利用紧张局势,发动九.一一袭击,并且继续对平民施暴。

阿拉伯尊严党领导人物阿明.伊斯坎达尔批评奥巴马没有说明任何问题的根源。笼统地说殖民主义剥夺穆斯林的权利和机会,不解决问题。本拉登明确说过,“基地”之所以仇恨和袭击美国,一是因为美国在伊斯兰圣地沙特阿拉伯驻军,入侵和占领两个穆斯林国家,屠杀穆斯林平民;一是以色列在美国支持下,占领巴勒斯坦土地,屠杀和欺压巴勒斯坦人民。

奥巴马通篇讲话没有使用“恐怖主义”,“恐怖分子”这个词。至少在言辞上,跟布什鼓吹“反恐战争”,把“伊斯兰-法西斯主义”定性为美国的大敌不同。五角大楼前不久特别发出通知,避免使用“长期战争”“全球反恐战争”这类词汇。要求改用“海外偶发作战”(Overseas Contingency Operations)。可谓花样翻新。奥巴马在讲话中用的词是“暴力极端分子”(violent extremists)。不愧为公关能手。他引用古兰经,他的讲话广为传播,译成十三种文字。

奥巴马的确明确指出“紧张的第二个重大根源。。。是以色列人,巴勒斯坦人跟阿拉伯世界之间的形势。”他冒了相当大的风险说:“美国不接受以色列继续搞殖民点的合法性。”这就对以色列关于她在西岸殖民点的永久性假设提出了挑战。他还指出巴勒斯坦人的困境是“不能容忍的”,并且说巴勒斯坦要求有自己国家的愿望必须得到满足。这个明确态度难能可贵,不怕得罪实力强大的犹太游说团和亲以右派,值得称道。不过他也强调美国跟以色列之间的纽带牢不可破。

他提出的两个根本点,不接受新的殖民点和建立巴勒斯坦国,都是新上台的以色列总理内坦亚胡公开宣称不能接受的。这个极右派坚持要建设殖民点,绝不接受独立的巴勒斯坦国,要把巴勒斯坦区变成以色列的经济附庸。但是他恐怕没有看到美国舆论已经发生了变化。约翰.米尔斯海默和史蒂芬. 沃尔特发表批判犹太游说团的著作以后,更使有头脑的美国人看到布什政府一味偏袒支持以色列给美国带来的损害。当然不宜夸大舆论的变化,国会和媒体依然压倒性亲以,却也不宜无视舆论变化的含义。

另一方面,奥巴马要求巴勒斯坦人停止暴力行动,却只字不提以色列对巴勒斯坦人的大屠杀。联合国正在调查以色列国防军在加沙杀害一千三百巴勒斯坦人的战争罪行。这个问题是不能回避的。

奥巴马说伊拉克战争是一场选择性的战争;阿富汗战争则是必须要打的战争。但是在阿富汗大量增兵则是奥巴马的选择。他说起九.一一袭击,将近三千美国人死难。但是美军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杀害的无辜平民何止这个数目的百倍!他要加强无人驾驶和有人驾驶飞机的袭击和特种部队的突袭,必将杀死更多无辜平民。尽管他声称不要求在伊拉克或者阿富汗永久性的军事基地,但是战争将无限期地继续下去。关于他的中东战略,Af-Pak 战略我们已经做过了评论。

奥巴马说,他作为美国总统要反对美国人对伊斯兰的负面刻板观念。他声称美国是个自利帝国也是不真实的刻板观念。美国不是自利帝国吗?她为甚么要称霸中东,到处用兵,难道不是为了那里的能源吗?奥巴马通篇讲话没有提到石油一个字。他在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声称美国要保持压倒性的军事优势,又为的是甚么?美国继续占领两个穆斯林国家,在全世界保持一千多个军事基地和军事设施。这是基本事实。奥巴马没有也不可能改变这个基本事实。

2009年6月5日星期五

大魔头不愿退出历史舞台


奥巴马胜选後的第二天,2008年十一月五日,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纽约时报》专栏作家保罗.克鲁格曼欢呼“大魔头”们(monsters)当道的日子已经终结。他们已经被放逐到荒野里去了。

且慢。给美国造成巨大灾难的布什政府中的大魔头们,虽然下台了,却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反而变本加厉,一再高姿态出面,声嘶力竭,满嘴白沫,为他们失败了的政策辩护,攻击奥巴马危害美国国家安全,对恐怖主义手软。

克鲁格曼点名的大魔头们是前共和党籍众院多数党领袖,绰号“锤子”的汤姆.迪雷(Tom DeLay)。此人居然说,科伦拜因中学大屠杀之所以发生,是因为这所学校讲授进化论。共和党右派和基督教右派反对进化论,他们要公立学校讲授(上帝)创世纪,搞蒙昧主义。克鲁格曼指的另一名魔头是前白宫军师卡尔.罗孚(Karl Rove)。此人声称自由派要向恐怖分子提供“理疗和谅解”。前副总统迪克.切尼Dick Cheney)则把九.一一看作施行酷刑的好机会。

我们只取克鲁格曼名单中的切尼,外加一位布什政府的驻联合国代表约翰.博尔顿(John R. Bolton)。

切尼自己承认人们给他绰号Darth Vader (“星战”中的主要反派人物)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力主发动伊拉克战争,人们说,那是一场以虚假(false)的借口,由代用(ersatz)总统领导, 由虚构的(fictional)联盟进行的战争。布什切尼一伙对“基地”嫌犯施酷刑主要不是为了防止美国本土再次遭到袭击,而是要找到萨达姆跟九.一一的关系。将近八年过去了,切尼终于承认:绝对没有证据表明萨达姆.侯赛因涉九.一一。

但是在他任副总统的八年内,他曾一再声称,有压倒性的证据把伊拉克前总统跟“基地”袭击联系起来。他还公开谴责(调查)九.一一委员会的判断:“没有可信证据”把这两者联系起来。

奥巴马政府于四月间公布“酷刑备忘录”,再次引起公众的注意。官员们指出是切尼坚持要使用所谓的“强化审讯方法”,以便取得侯赛因跟“基地”关系的证据。这种证据根本不存在。如今切尼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联系从来没有存在过。但是布什切尼悍然发动了伊拉克战争,造成数以十万计伊拉克人死亡。美军战死四千三百多人。

大魔头至今仍然坚持模拟溺毙的水刑 waterboarding 是很好的(熟透的)手段(a “well done” technique),从坏蛋那里取得了有价值的情报。他说:“我是它(水刑)坚强的信仰者”。“我不认为我们在施酷刑。”“假使我们没有采取必须尽一切可能防止下一次袭击的观点,我们就绝对是完全不负责任。”他绝不容忍事后批评,并且声称,假使我还得再做一遍的话,我还会照样做,一丝不差。

他还坚决反对关闭关塔纳摩监狱。他说,要关闭,就得处理那里的囚犯。或者把他们永远监禁,不予审判。或者把他们全都杀掉。

这就是说,安全至上,可以不择手段。甚么国际法,国内法,完全可以抛到九霄云外。这就是把安全跟法律,价值,信仰完全对立起来。纯粹是魔头逻辑!到头来,只能孤立自己,得不到安全。

布什把博尔顿这个压根儿反对军控的人物任命为负责军控的副国务卿,接着又任命他为驻联合国代表。此人下台后,也不甘寂寞,上个月二十六日在《纽约时报》上发表文章,抨击奥巴马号召世界无核化,声称奥巴马的主张令美国人深切感到不安。他指责奥巴马跟俄罗斯谈判核裁军,只对俄国有利。

但是真正令人不安的是博尔顿本人坚持要保持不相干的大杀伤力武器系统。他反对向实现无核化的方向努力,才是危险和不负责任的。

在布什政府中,博尔顿跟切尼,拉姆斯菲尔德以及国会中的仲.凯尔等人竭力鼓吹国家导弹防御系统。即使是最有效的导弹防御系统也不能避免核大战造成大量人口死亡。因为放射性散落物同样致命。人类的安全最终要靠消除一切核武器。

博尔顿反对军控是一贯的,他作为负责军控的副国务卿,反对尼克松跟前苏联谈判签定的反弹道导弹协议,破坏了加强化学武器公约的努力,不承认全面核禁试条约。博尔顿主张加紧核武器竞赛,只能把人类带进灾难的深渊。

切尼是“美国企业研究所”(AEI)理事。博尔顿是该所高及研究员。AEI 是新保守派的大本营。两个黩武主义大魔头都以这里为归宿,再合适不过了。

2009年5月28日星期四

核扩散难以阻挡


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二十五日宣布成功地进行了第二次地下核试验。据韩国监测,在接近中朝边境的咸镜北道吉州地区,发生了人为地震,震级在4.5到4.7级。如果真是核爆炸,威力约相当一两万吨黄色炸药。美方认为还得收集到空气样品中有无放射性物质,才能最后证明是否核爆炸。

朝鲜曾于2006年10月9日在同一地点进行过一次核试验。西方认为是一次失败,或者是部分失败的试验。25日的试验威力要大得多。毫无疑问,朝鲜已经成为核国家。它积累的武器级钸还可以制造若干枚核弹。至于朝鲜是否有能力把核弹头小型化,装在导弹上发射,猜测不一。

朝鲜第二次核试验遭到国际社会,包括中俄两国在内的强烈谴责。中国要求朝鲜信守朝鲜半岛无核化的诺言,回到六方会谈的轨道上来。美国总统奥巴马誓言要对朝鲜悍然违背国际法,采取行动。甚么行动?炸毁朝鲜核设施?恐怕不大可能。不存在军事选项。制裁?可供选择的制裁手段并不多。除非中国愿意停止供应朝鲜石油和粮食。看来也不大现实。中国不想加剧紧张局势。

其实人们最担心的不是朝鲜会向美国或其盟国发射核导弹,而是朝鲜可能把核武器或者核材料在黑市上出售。安理会曾在2006年通过决议,授权美国和其他国家拦截和搜查进出朝鲜的船只。但是这类似战争行动,从未实行过。如今美国驻联合国代表苏珊.赖斯和日本首相麻生太郎都宣称要拦截检查进出朝鲜的船只。韩国也宣布要参加美国倡导的“扩散安全主动”(Proliferation Security Initiative, 已经有九十五国参加,中国印度都没有参加)。朝鲜宣称如果韩国拦截搜查朝鲜船只,那就是宣战。接着又公然宣布朝鲜不再受1953年朝鲜停战协定的约束,从而大大升高了紧张局势。面对如此疯狂的战争叫嚣,美日韩果真不担心拦截搜查朝鲜船只会引发军事冲突吗?

朝鮮在核试验的同时,试射了六枚短程导弹,对韩国和日本构成最大的威胁。奥巴马声称美国毫不含糊地承诺保护这两个国家。

朝鲜为甚么此时此刻进行核试验?西方媒体纷纷揣测。最初的反应是平壤希望引起美国和西方的注意,以便取得让步。毫无疑问,闭关孤立的朝鲜希望在比较有利的条件下,同西方建立和发展关系。

但是西方媒体更强调朝鲜的政局。金正日去年八月心脏病发作。虽然看来目前仍然主政,但显得憔悴衰老。西方媒体认为金正日希望传位给他的幼子金正云(一说传给二子金正哲),实现金氏家族第三代统治。为此,他要讨好军方,稳住局势。

所有这些猜测唯独不提朝鲜发展核威慑是为了自卫。我们并不赞成在中俄美日四大国力量交汇的东北亚战略要地,朝鲜发展核武装。但是朝鲜有权保卫国家安全。始则布什把朝鲜定性为“邪恶轴心”之一员,另两国是伊朗和伊拉克。他悍然入侵并且占领了伊拉克,严重威胁伊朗,说甚么一切选项,包括动武,都在桌面上。受到威胁的国家没有权利自卫吗? 威胁不仅来自美国,更有她的盟国日本和韩国。李明博上台以后,一反金大中和卢武铉的“阳光政策”,推行强硬路线。

所有企图孤立朝鲜的政策都是错误的。唯一正确的是保证朝鲜的安全,促使她回到六方会谈的轨道,通过谈判,解决问题。这就要求中国,还有俄罗斯,发挥主导作用。

至于伊朗,她声称浓缩铀为的是和平利用核能。美国和西方坚持她是要发展核武器。其实在美以的严重威胁下,伊朗完全有理由发展核威慑力量。以色列军事历史家马丁.凡. 克列威尔德(Martin van Creveld)说,伊朗如果不发展针对美国的核威慑,就是蠢得发疯了。

人们要问:为甚么以色列可以拥有一百五十到二百枚核弹,却不让伊朗发展核武器?以色列声称伊朗总统阿赫迈德内贾德要把以色列从地图上抹掉。刚上任的以色列新总理极右派内坦亚胡说,伊朗政权是一个“救世启示教派”。法瑞德.扎卡里亚在最新一期《新闻周刊》上发表文章说,美国人对伊朗的认识全都是错误的,至少事情要复杂得多。他说,伊朗人并不想自杀。他们精于算计,在阿富汗曾经跟美国合作,对付塔利班。倒是内坦亚胡的一名顾问说起伊朗时,引用圣经中所说阿玛列克人是犹太人的敌人。所以要把阿玛列克人全都杀光,男人,女人,婴儿,吃奶的,牛,羊,骆驼,驴,一个不留。到底谁是“救世启示教派”。引圣经要杀光阿玛列克人的正是犹太人自己!

扎卡里亚还说,伊朗人说不想发展核武器,有可能是真的。因为无论是霍梅尼或者现在的最高精神领袖哈门内伊都说,核武器不道德,不符合伊斯兰教义。

我们一再说过,核国家自己拥有核武器,不许无核国家发展核武器,根本行不通。受到严重武力威胁的国家,不发展自己的核威慑力量才是蠢得发疯。

要实现核不扩散,核国家首先要自己削减乃至解除核武装,至少不要以武力威胁无核国家。

2009年5月22日星期五

奥巴马啊,奥巴马!


《纽约时报》专栏作家莫琳.道德说,(前副总统)切尼又抢得了第三任。这位名声在世界最低吐鲁番盆地里的政客一反过去躲在安全地堡里,极少出面,背地里操纵的作风,一再高姿态出面,抨击奥巴马危害美国的国家安全,对恐怖主义手软。

奥巴马果然举起了双手。他在将军们的压力和国会共和党人的攻击之下,不顾两个联邦法院的命令,公然反悔,拒绝发表美国在海外监狱虐囚的约一千张没有发表过的照片。“理由”是公布照片将引起“仇恨”,危害在前线英勇作战美国军人的安全。他还重复布什的论点,声称“发表照片不会增进我们对过去少数个人干的事情的了解。”不对!不是“少数个人”,而是普遍的,系统性的问题,根源是布什政府最高层的决策。

切尼拼命为酷刑辩护。奥巴马却以向前看的名义,反对对酷刑及其决策人进行调查。西班牙法官维拉思科和嘎尔松要追究“布什六人”搞酷刑的法律责任。所谓的“布什六人”指的是力主酷刑的前司法部长冈萨雷斯,切尼的法律顾问,后来的幕僚长爱丁顿,司法部法律顾问处主任拜比,酷刑备忘录的主要撰写人余约翰,国防部第三把手费斯和拉姆斯菲尔德的法律总顾问海因斯。(最新资料表明赖斯也涉案不浅)。其法律根据是西班牙法律允许刑事法院调查施行酷刑等国际犯罪案件。为此,西班牙议会提出要修改法律,使之只适用于西班牙国民以及在西班牙国土上发生的犯罪行为。西班牙法官要多管闲事。公众要求调查,奥巴马却不想过问。

布什-切尼对“基地”嫌犯施酷刑,主要不是为了保护美国本土不受袭击;而是为了找到萨达姆涉九。一一的“证据”以便发动伊拉克战争。他们对伊班.沙赫.利比施酷刑,利比供称萨达姆训练“基地”人员使用化学武器。制造了美国发动伊战的接口。但是美国占领军缴获六百万份复兴社会党文件,证明利比的的供词是子虚乌有。酷刑之无效,甚至取得假情报,有太多的证据。

奥巴马还要恢复他在竞选时一再反对过的布什在关塔纳摩的“私刑”军事法庭。为之涂脂抹粉,做一点“保护”被告的表面文章,诸如禁止使用酷刑逼供得到的供词;严格限制道听途说证据,扩大被告寻求法律顾问的权利,等等。他甚至要国会立法建立新的秘密国家安全法院系统,在美国本土无限期关押嫌犯,不予审判,搞所谓的“预防性关押”。

这是典型的奥巴马:在边缘上搞一些装饰性的改革,不改本质,甚至变本加厉。

连他答应年内关闭关塔纳摩监狱的主张也成了问题。参院民主党人,拒绝为关闭关塔纳摩监狱提供八千万美元经费,除非奥巴马做出令人满意的转移该地囚犯的计划。他们提出另一条修正案要求对每一个在押犯做出“威胁估计”。就在此时,《纽约时报》透露五角大楼报告,说从关塔纳摩转移到海外的嫌犯有七十四人回到恐怖或好战活动,即再犯率百分之十四,每七人当中就有一人再犯。透露这个信息显然为的是反对关闭关塔纳摩监狱。但是美国普通监犯的再犯率要高得多,达百分之六十八。

除此之外,奥巴马还继承了在海外绑架嫌犯,送到第三国监狱审讯的政策。只不过声称不会施酷刑。谁能够保证?
他还为布什-切尼利用国家安全署无证窃听计划辩护,并且以“主权豁免”为名,保证有关官员不受检控。

有人说:看来,奥巴马正在演变成为又一个切尼。似乎有点过分。但是切尼正在指挥他的行动,至少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成功。

有人说,奥巴马上任后,头三脚踢得不错,反布什之道而行之。这是只看表象,不看实质的肤浅之见。他没有反布什之道,而是在安全政策上继承和发展了布什之道。布什犹豫不决的向阿富汗增兵计划,奥巴马也干了。不但此也,他还听信盖茨和军方的意见,中途换马,任命前“联合特种作战指挥部”司令麦克里斯朵尔出任阿富汗总指挥。

“联合特种作战指挥部”(Joint Special Operations Command, JSOC)是个高度保密的单位,专门以“高价值目标”为对象,搞谋杀行动的机构。它不向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报告,也不向国防部长盖茨报告,只向切尼办公室报告。切尼说,九.一一以后,美国要搞阴暗的勾当(’work the dark side’)。JSOC就是搞这种勾当的重要工具。

专门爆内幕的著名调查记者西摩.贺施写道:JSOC的人到外国“不同美国大使联系,也不同中情局站长联系。专找名单上的谋杀对象,把他(她)干掉才离开。这是以我们的名义干的勾当,一直在进行。”从中东到中美洲。选择谋杀对象的标准是此人是否在从事或者策划“反美行动”。

麦克里斯朵尔在主持巴格达城外“纳马营”时,以残暴闻名。对囚犯殴打,人格侮辱,乃至谋杀。无恶不作。禁止酷刑的奥巴马,如今任命专干这一行的麦克里斯朵尔主持他的反恐主战场。调查纳马营虐囚事件的“人权观察”调查员马克.嘎拉思科担心参院通过麦克里斯朵尔的任命有困难。请放心。生怕共和党人指责在国家安全问题上软弱的民主党人,肯定会通过任命。

嘎拉思科自己说,麦克里斯朵尔是彼得雷乌斯式的人物,代表反起义作战的“新思维”。所以很称职。批评麦克里斯朵尔的人被指为“扶手椅道德家”。为了国家安全,哪里顾得到道德不道德!

奥巴马没有从阿富汗脱身的计划。无休止的长期战争必然践踏美国宪法,违背美国价值,不利美国经济,更不利美国的国际声誉。

2009年5月14日星期四

奥巴马的战争


巴基斯坦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那里的形势“危殆”,美国主流媒体如是说。奥巴马总统宣称:“我们要尊重他们(巴基斯坦)的主权。但是我们也认识到我们有极大的战略利益,极大的国家安全利益,需要肯定巴基斯坦是稳定的,而且结局不会是一个核武装的好战国家。”

奥巴马把巴基斯坦和阿富汗总统扎达里和卡尔赛召到白宫。要他们全力以赴,消灭“基地”和塔利班。这是宗主国对藩属的关系。美国可以对名义上的主权国家发号施令,要它们做这个,做那个。这倒不是奥巴马的发明。美国历来自命世界的主宰。

其实奥巴马政府早就加强了它的秘密空中战争和特种部队突袭。打死的大多是无辜老百姓。五月四日下午,美国空军袭击阿富汗法拉省两个村庄格拉奈和施万,炸死一百多平民。省长阿明向阿富汗议会报告说,平民死亡一百三十人。后来有限新闻网记者阿曼普尔报道,村民掩埋了一百四十二具尸体。美军像往常一样,先是抵赖,接着又巫指是塔利班用手榴弹炸死平民,嫁祸美军飞机。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的代表亲眼目睹房屋被炸毁,尸体数十具。死者包括阿富汗红新月会志愿者和他的亲属十三人。目击者说,美机来轰炸时,塔利班早已撤离。当地民众示威,要求美军撤走。最终国务卿喜莱利表示对平民死伤,感到十分抱歉。不过防长盖茨说:“利用平民伤亡是塔利班战略的基本部份。”

大规模屠杀平民这不是第一次。去年八月二十二日,美机空袭赫拉特省阿齐扎巴德一个疑是塔利班大院,炸死九十多平民。美军照例先是抵赖,后来承认炸死三十名老百姓,包括妇女儿童在内。联合国调查证实有约九十名平民死亡。据人权观察报告,美国空袭造成阿富汗平民死亡人数从2006年到2007年增加了三倍。联合国说,去年平民死亡人数超过二千。那都是布什政府的杰作。奥巴马上台后,空袭变本加厉。格拉奈和施万一役,创造了平民死亡新记录。他拿巴基斯坦核武落入“极端分子”手里吓唬人,跟赖斯拿蘑菇云吓唬人如出一辙。人们说,他已经接过布什“恐惧贩子总司令”的称号。他继承并且扩大了布什的战争,如今完全拥有了阿富汗战争。

他的国务卿喜莱利比他还要危言耸听,她说,巴基斯坦形势“对我国和世界的安全构成致命的威胁。”要征服一亿七千万人口,拥有强大军队的巴基斯坦,区区数千名并不得人心的塔利班有那么大的能量吗?

巴基斯坦政府在美国压力下,由总理吉拉尼出面誓言要消灭塔利班。巴军向斯瓦特山谷,迪尔山谷和布奈尔展开猛攻。一百三十万难民(巴政府数字)逃离交战地区造成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塔利班指责政府出卖给了美国。话虽然难听,却并不非毫无根据。

2004年以来,巴军多次进攻西北边境部族地区的塔利班。其结果是塔利班反而壮大起来。巴军的训练和装备为的是跟印度打常规战争。不适应反起义战争的需要。但是战斗不力只是原因之一。巴军和情报部门长期以来是支持塔利班的后台。目前军中和情报部门仍然有塔利班的同情者。扎达里其实是个很弱的总统,民众支持率低,只有百分之十九。而且历来是军方主导安全政策。军队参谋长阿什法克.卡亚尼不止一次否决扎达里的决策。尽管卡亚尼本人也同美国保持着亲密关系,并且一再表示没有政治野心。但是他不能不考虑军队,情报部门和民众的意愿(民意调查表明,人们主要关切的是经济,不是甚么恐怖分子。有八成民众认为国家方向错误。)这次卡亚尼没有参加白宫会谈。美国是否能够完全控制此人,还得等着瞧。

无论如何,巴国民众反美情绪高涨。特别是奥巴马下令加紧使用无人驾驶飞机进行谋杀式攻击以来,一共打死“基地”领导人物十四人。与此同时打死七百无辜老百姓,并且迫使数十万人逃离家园。此仇不共戴天。这是塔利班反而比过去壮大的重要原因。卡尔赛要求美国停止空袭,美国答称,打仗不能綑住手脚。顺便说一句,CBS“六十分钟”节目最近专题吹嘘无人驾驶飞机的威力。美国大量使用这种飞机,自以为得计。其实是得不偿失。

因为阿富汗战局不利,美国中途换马,撤掉了装甲部队背景的麦基尔南,换上前联合特种作战指挥部司令麦克里斯朵尔中将。这是杜鲁门撤掉麦克阿瑟以来,美国第一次在战争中途换马。麦克里斯朵尔依靠情报和火力突袭,指挥部队抓获了萨达姆;炸死了“美索不达米亚基地”头头扎卡维。所谓的富创意性的“新战法”,其实不新,就是在伊拉克实行过的“清剿,占领和建设”(clear, hold and build)。麦克里斯朵儿之所以被起用,是因为他早就主张协调特种部队和中情局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边境两边的秘密行动。把巴基斯坦和阿富汗战场视为一体,正符合奥巴马的“Af-Pak新战略。”说服布什去年下令美军突击队越过阿富汗边界,袭击塔利班在巴基斯坦庇护所的就是麦克里斯朵尔。甚么尊重巴基斯坦主权!美国历来没有尊重过受援国的主权。何况巴基斯坦拿了百多亿美元援款!据说“新战法”还包括保护民众。但是特种部队突袭正是造成平民死伤的重要原因。

奥巴马和他的国安顾问们真的不懂得人心向背的道理吗?他在七日宣称:“美国已经做出持久承诺要打败这个地区的‘基地’,并且支持巴基斯坦和阿富汗民主选举出来的主权政府。承诺不会动摇。支持将持久不变。”他这麽说是因为苏联被赶出阿富汗以后,美国就对巴基斯坦不闻不问。他的这个宣示说明他继承了布什的“反恐战争”那一套,要打一场劳民伤财自我孤立的无休止长期战争。这一切有很强的新保守主义味道。甚么“变革”?万变不离其宗!

2009年5月13日星期三

旅美三十年 --回忆片段(六)

在主流媒体发表言论

赵景伦

尼曼计划结业以后,我就向主流媒体言论版投稿。较早见报的是关于毛泽东的一篇,刊登在一九八一年七月二十四日《洛杉矶时报》言论版上。我说,毛是人,不是神。但是即使把他的形象缩小,他仍然是个巨人。原文的题目是:“Mao Is Cut Down to the Size of a Giant”。我写道:”不论他犯了多少错误,他在历史上的地位是肯定的。对于中国人民来说,他是民族英雄。。。革命家,战略家,理论家,诗人和书法家。”

这个观点在九天前,八一年七月十五日见报的《纽约时报》“读者来信版”我的一封信(“The Diminished Mao Is Still a Giant”)里,已经相当详细地表述了。后来我给《费城问询报》投稿。言论版编辑问我,还发表过甚么文章。我把《洛杉矶时报》那篇给他看。他很欣赏。但又不便转载。就让我改头换面,换了个题目“Mao Tse-tung may be dead but Maoism isn’t”, 八一年八月三十日见报。

同一内容文章先后在三份大报见报。当时在“美国之音”工作的老朋友徐元约对我说:美国乃至西方媒体对毛的评价以负面的为多,有的把他跟斯大林,希特勒相提并论,把他妖魔化了。我那篇正面评价的文章很少见,所以引人注意。“美国之音”内部也议论纷纷。其实,那也是我写那篇文章的原因。短文不可能全面评价。我认为毛也有悲剧性的一面。

《纽约时报》为记者包德甫派驻北京召开记者会,由当时任执行总编辑的Ab Rosenthal 亲自主持。那是我同他见面唯一的一次。我把一篇“论中国的改革”寄给时报评论版。不久,Rosenthal 亲自给我回信,表示愿意采用。但是需要做些修改。以后由言论版编辑出面同我联系。局部小修改两三次后,时报给我发来一张片子说,准备近期刊登那篇文章。如果我出门旅行,请留下联系办法。那篇文章于八一年十二月二十日见报,位置显著,并由该报艺术家配了一条巨龙画面。

见报当天,费正清来电话祝贺。台湾行政院新闻局驻美办事处主任,尼曼学长江德成也打来电话,称赞文章“文笔优美”。

后来,时报又刊登了我十来篇信件。六四风波以后,就再也没有登过我的作品。不过同时报打交道,它的言论版和来信版编辑作风严谨。不任意改动来稿,而总是跟作者商量,征得同意。对于来信,总是来电话核对是否真是作者所写,并且通知见报的大略时间。

不过时报和《华盛顿邮报》合办的《国际先驱论坛报》(2002年 时报买了《华盛顿邮报》拥有的那一半股权。成为时报公司独家拥有的报纸。)后来刊登了我另一篇关于中国改革的文章。“对外关系理事会”的朋友罗兰.布什纳(以后还要提到他)特地给我从巴黎寄了一份剪报来。

我住在剑桥四年。给《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写的文章比较多。

八一年七月八日见《箴言报》的“中美关系—一个中国人的看法”(Sino-American Ties: a Chinese view)也许是我在美国主流媒体言论版上发表最早的一篇评论。开宗明义,我写道,“就在里根总统把共产主义说成‘一个脱离常轨现象’ 的当天,他的国务卿宣布有可能向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售武器。谁也不会争论(里根)政府提升美中关系的逻辑。需要驯服北极熊。但是中美关系的基础不应仅限于战略利益。”

八二年下半年,美国舆论界出现一批集中攻击中国的言论:Harper’s 月刊说中国“臭不可闻”(stinks); 保守派大佬威廉.巴克雷说中国的制度“丑恶可憎,具压迫性“(odious and repressive); 众议员约翰. 勒布悌里埃引用索尔仁尼琴的话说,中国人比斯大林治下的俄国人还要糟。《纽约时报》的包德甫把中国描绘成邪恶的警察国家。

对此,我写了一篇《挑剔中国(成为)新的时髦》(Picking on China—a new fashion)刊登在《箴言报》八二年十一月十六日言论版上。我写道:“中国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美国占世界产值四分之一。两国联手可以成为世界事务中最积极的因素。”“两国的共同利益具压倒性,而且不仅在战略方面。尽管文化传统,社会制度,意识形态不同,两国人民在气质上却很接近。有时甚至彼此互相迷恋。”

八三年,美国给十九岁的女网球手胡娜政治庇护。中国方面反应强烈,有人出来喊话,要胡娜返回祖国。我写了一篇“胡娜事件的教训”(The Hu Na case—some lessons to be learned)刊登在《箴言报》八三年五月十日言论版上。双方都有点小题大作,把事情弄僵了。胡娜不想回国,给她个学生签证就行了,不必搞政治庇护。中国方面也没有必要出来喊话。

八五年一月十三日《费城问询报》言论版刊登了我的“中国回顾文化革命”(China looks back on the Cultural Revolution)。其实题目是《问询报》安的。讲的并不是回顾文化革命,而是改革开放正在改变人们的观念:反对教条主义,主张研究新问题,得出新结论。

八九年六四风波以后,再想在美国主流媒体发表言论就难了。我想方设法开辟新园地。找到了《迈阿密先驱报》(The Miami Herald)。一九九七年香港回归前夕,我写了一篇“别担心—香港会更好”(Calm Down—Hong Kong will be OK), 发表在《先驱报》一九九七年六月二十九日言论版上。



1998年底,美国众院发表以加州众议员考克斯(Rep. Chris Cox-R-Calif)为首的委员会报告,诬指中国“盗窃美国核机密”。《纽约时报》为此发表社论。一时闹得沸沸扬扬。我在《先驱报》1999年三月二十三日“其他观点”版(Other Views, 即不同意见)上发表文章“U.S.’s Chinese Scapegoat”,予以反驳:指控提不出任何证据。中国完全有能力自己设计出微型化的核弹头。即使是“其他意见”也行,能见报就好。

对于《纽约时报》对中国的大量负面报道,我写了一篇长文“American Media’s War on China”在加州《亚洲周刊》(Asia Week, April 11, 1997)上发表。后来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在讨论媒体与美中关系的会议上,用做参考文件。

为主流媒体言论版写评论,当然利用了我多年作为《北京周报》编辑的经验。但是抛弃陈词滥调,套话,空话,排除一切顾虑,放开手写。摆事实,讲道理,还远远不够。要针对读者可能存在的成见,有的放矢。更要讲究文字。俏皮而不庸俗。简短有力,切忌重复。用强动词比堆砌形容词有力量得多。学写专栏,可以参考《纽约时报》Maureen Dowd 的作品。词汇极为丰富生动。

除在主流媒体发表文章之外,还上主流电视,发表言论。

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六日起,里根访华六天。他是一九七二年尼克松访华,打开中美关系以后,第一位美国总统访问北京。随行记者六百人。在关键性的台湾问题上,双方没有取得进展。五月一日,里根回到安克雷奇。ABC 请我去参加特德. 卡波儿(Ted Koppel)的“夜线”节目。(推荐人是“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的白莉娟,我们叫她“小白”。现在是委员会副总裁)。晚十点多,ABC 派一辆大轿车来接我到ABC 新闻部。有人来接我跟司机到一间小起居室,摆着一桌小吃,虾,水果,面包等等。司机Jorge 是西语裔,很热心。用1000度快片拍了许多照。然后到隔壁化妆,不过上点粉,免得脸上闪光。

先上楼去拍一张预告像。到十一点二十,戴上耳机和Ted 开始通话。我说我是法拉奇的朋友,要反过来采访Koppel。他很滑。根本不答应任何事情。参加当晚节目的中国问题专家欧迈格(Michael Oksenberg)和 ABC 记者 Sam Donaldson 都接着我的话,说要采访Koppel。据说,当天还请了宋楚瑜参加节目。当时宋好像是台湾行政院新闻局的负责人。他特别打越洋电话到哈佛尼曼基金会找到来自台湾的尼曼学者(据说是国民党中央委员,来头不小),问我的背景。答复是一个来自大陆的普通人。没有政府背景。宋楚瑜终于拒绝了邀请,没有来。才临时请了欧迈格。

Koppel 的第一个问题是中美有无共同战略利益。当然有。接着又问中方删节里很讲话的问题。谈到台湾问题时,我说需要时间。也许香港回归,做出榜样,会有帮助。我乘机说,美国人应该容易理解中国人对台湾问题的关切。你们为了防止分裂,维护国家统一,打了一场异常惨烈的南北战争,死了六十多万人。

后来听说反应不错。可是回顾起来,我说的英文不如写的流畅,漂亮。写文章可以字斟句酌。上电视,没有时间讲究修辞。说到底,是舌头有点硬。

六四风波,公共电视PBS的 McNeil-Lehrer News Hour (后来 老麦退出。只剩下雷尔)请我去参加节目。我写文章,谈话,一般预测准确。但是那次我说:李鹏似乎在掌舵(in the driver seat)。也许长不了。却是说错了。不得人心者,不一定就得下台。

“美国之音”中文部经常请我去做评论。特别是1992和1996年两次大选,请我去通宵追踪评论选情。跟普林斯登的民运之友林培瑞唱对台戏。八二年大选揭晓,中文部主任(美国人。中国人只能当副主任)问我谁会出任克林顿的国务卿。我说 Warren Christopher. 他不大相信。还是我说对了。关于美国政治,都在我的舌头和指头尖上。

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我只给香港《信报》写个专栏。断断续续写些回忆录。仅此而已。





2009年5月6日星期三

森马斯,盖特纳和华尔街


我们曾经说过,财长盖特纳和华尔街穿一条裤子。也许还应该进一步说他是华尔街口袋里的人物。这个头衔还应该加给国家经济委员会主席,奥巴马的首席经济顾问劳伦斯.森马斯。他们都是为华尔街金融巨头谋利益,而牺牲纳税人利益的人物。 夸大吗?且看事实。

用危机制造者来处理危机

森马斯何许人也?奥巴马说:“由于发生了金融危机,悌姆(盖特纳)和赖瑞(森马斯)熟悉金融危机是个优点。因为我需要能够立即开始工作,并且能够处理一些非常大非常困难的经济问题。坦白地说,名单非常短。”意思是说,只有盖特纳和森马斯合格。

这两个人的确熟悉金融业。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华尔街大亨口袋里的人物。且看他们如何处理重大经济问题。先说近期背景。

四月三日,白宫公布了森马斯的个人财务公开表格。森马斯去年从对冲基金D.E. Shaw(《财富》杂志称之为“华尔街上最迷惑人,最神秘的力量) 获得报酬五百二十万美元。他到一些遇到财务困难的华尔街公司以及其他组织演讲,共得到演讲费二百七十万美元。2008年,森马斯做了有报酬的演讲四十次,包括:高盛,报酬 135,000美元;JP摩根, 67,500美元;花旗集团, 45,000美元。他到大学演讲,报酬要低得多,例如耶鲁,只给了他一万美元。大学哪里比得上华尔街!

值得注意的是时间。华尔街早就料到森马斯将出任奥巴马政府重要职务。就在奥巴马胜选前八天,美林公司(现已卖给美国银行)请他演讲,付给他演讲费四万五千美元。高盛今天当然不能公开付大笔钱给森马斯。但是几个月前,一次演讲费十三万五千美元,看起来太像是“预付贿赂”。

封杀监管金融衍生物建议

更重要的是九十年代,由当时的联储会主席格老带头,克林顿政府财长,前高盛首席执行长鲁宾和他的副手森马斯联手封杀了“商品与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负责人布鲁克斯莱.伯恩提出的监管金融衍生物市场,特别是信用违约互换,的提案。正是金融衍生物导致了这场严重的全球性金融危机。

四月三日晚,前里根时代储蓄与贷款监管人,现密苏里大学教授比尔. 布莱克在比尔.莫耶斯的公共电视节目上说:“九十年代,伯恩(监管金融衍生物)的建议引起克林顿政府的其他监管人员,国会议员和游说客们出自肺腑的反对。因为书写主要场外交易衍生物合约的十几家大银行认为伯恩建议威胁它们的重要利润来源。格林斯潘和他的智库认为不需要改变现状。他们声称加强监管会引起全球市场混乱。

伯恩本人说她曾接到当时任副财长的森马斯的电话,抱怨她的建议,并且说他受到金融业游说客的责难和压力。九八年四月二十一日,总统工作组在财政部开会,伯恩和其他监管人员也参加了会议。格老和鲁宾竭力企图改变伯恩的想法。伯恩说,财长(鲁宾)对她说“CFTC没有管辖权,因而不可能采用她的建议。”但是她仍然在五月七日正式提出监管建议。几个小时以后,格林斯潘,鲁宾和列维特(当时的证券与交易委员会主席)发表联合声明,谴责伯恩和CFTC,对她的提案及其可能产生的后果 表示严重的关切。他们联合国会(当然是在金融业资助之下)通过立法,禁止CFTC 监管金融衍生物。他们是种下今天全球金融危机祸根的罪魁祸首。

猜猜今天谁主管CFTC? 奥巴马任命的是前高盛主管Gary Gensler。奇怪吗?一点也不。鲁宾,森马斯和Gensler 从金融界进入政府,再转回金融界赚大钱。所以说华尔街就是政府,反之亦然,并不夸大。

盖特纳分享华尔街的哲学和世界观

还得说说盖特纳。《纽约时报》四月二十七日发表头版转内页两整版的长篇报道,标题是“金融俱乐部的成员又是监管人”。报道说,去年六月,金融风暴正在兴起时,财长保尔森召集经济界头目开会,讨论政府应该如何使用紧急权力对付危机。当时任纽约联储行总裁的盖特纳建议国会给予总统广泛权力,担保银行系统的全部债务。他的建议未被采纳,因为那可能使纳税人遭受数以万亿计美元的损失。

盖特纳出任财长以后,人们普遍认为以他为主设计的金融业脱困方案对于金融业过分大方,并且使纳税人吃大亏。他任纽约联储行总裁五年,跟华尔街金融大企业主管建立了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作为联储行长,盖特纳依靠银行家,对冲基金经理等人估量市场状况。他经常跟花旗集团,高盛,摩根斯坦利的高级主管在四季餐馆共进午餐。他参加JP摩根大通头目,也是纽约联储行董事杰米.戴蒙的家宴。他跟他所监管的最大企业花旗集团的主管特别亲密。鲁宾其实就是他的良师益友。尽管如此,他并未及时发现花旗和其他大金融机构正面临垮台危机。

其实,花旗集团,JP 摩根大通和雷曼兄弟的首席都是纽约联储行的董事。所以人们说纽联储常常是华尔街的喉舌,而不是警察。

早在2007年,盖特纳就提出允许银行降低储备。当危机袭击时,银行无力抵御,因为它们的财务铺垫过于单薄,无法在巨额亏损的情况下,得到保护。

在设计脱困计划方面,他反对为了保护纳税人向银行收费。他的脱困计划使得联储会手里的不良证券数额过于庞大。为了管理那些证券,他不经投标,就给跟纽约联储行关系极深的黑石集团三份合约。

经济学诺贝尔奖获得者斯蒂格勒说,盖特纳的行动说明他分享华尔街的哲学和世界观。那种精神状态就是认为对华尔街有利的就对美国有利。在这种思想指导下设计的脱困计划,就是给华尔街许多钱,使纳税人担负不必要的风险。

我们前面提到盖特纳早就主张政府担保银行全部债务。他出任财长以后,更竭力要联邦存款保险公司担保银行控股公司发行的全部债券。他的主张已经实现。目前政府担保银行债务三千四百亿美元。这就使得银行发行债券成本很低。

今天,一些大银行又神气了起来。人们认为处境困难的大银行居然报出利润(尽管耍了许多会计花招)。高盛和JP 摩根大通宣称它们要归还政府给他们的抒困钱,以便摆脱政府关于高级主管报酬的约束以及其它约束。

前面提到,参加莫耶斯节目的布莱克教授说,盖特纳要纳税人拿出两万亿美元帮助银行脱困。然而即将发表的所谓的十九家大银行“压力测验”结果说,虽然有些银行需要增资,但是不需要纳税人拿出更多抒困钱。例如,最困难的花旗集团跟政府协商,把政府的优先股转成普通股之后,只需再增资五十至一百亿美元。花旗控股公司可以变卖资产加以弥补,不需要政府增加抒困钱。美国银行需要增加三百三十九亿美元铺垫,只需把已经拿纳税人的四百五十亿美元转成普通股就足够了。

另外,“压力测验”结果表明,纽约梅隆银行,高盛和JP摩根大通状况良好。可以归还纳税人抒困钱。条件是它们不需FDIC 担保,就能够发行债券。梅隆已经在无FDIC 担保的情况下,卖了十五亿美元债券;摩根大通卖了三十亿美元债券;高盛早在一月间,就卖了二十亿美元债券。都没有FDIC 担保。

既然如此,为甚么盖特纳还要纳税人拿出二万亿脱困款?据国际货币基金报告,美国的各银行在今后两年内,还将有一万亿美元的亏损。亏损最终究竟有多麽大,谁也说不清楚。

最近访问了奥巴马的《纽约时报》经济专栏作者戴维.雷昂哈德在另一篇专栏中说,他问奥巴马,森马斯和盖特纳对华尔街言听计从,为甚么总统还重用他们?但是上周末时报杂志发表访谈录时,他并没有明确提出那样尖锐的问题。只是说总统的内圈由鲁宾的门徒们所主导。奥巴马的解释,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到:他们二人在极短的名单上。因为他们熟悉金融业。

金融业确实俘虏了政府。





2009年4月29日星期三

酷刑备忘录


中情局虐囚,用酷刑对嫌犯(主要是“基地”嫌犯。但并不限于“基地”)逼供。早已不是新闻。本栏也曾多次议论过。但是最近奥巴马政府发表由布什司法部法律顾问处书写的四份酷刑备忘录,详细记录了可以允许使用的多种酷刑,以及可以使用的“法律根据”,不但令人震惊,大开眼界,也引起了新的争论。

布什一再宣称“美国不用酷刑”。这个谎言早就没有人相信。酷刑玷污了美国的声誉,在道德上把美国降低到恐怖分子的水平,受到西方盟国的广泛谴责,并且使得惯用酷刑,施行暴政的权威主义国家为自己辩护,振振有词。贻害无穷。

对于违背美国国内法,违背“联合国反酷刑和其他残忍,不人道,有辱人格的待遇和惩罚公约”,危害无穷的罪行,居然以前副总统切尼为首的共和党右派和以《华尔街日报》,“福斯电视”和“若施林宝脱口秀”广播节目为代表的右翼媒体群起为酷刑辩护,攻击奥巴马政府公布酷刑备忘录,“削弱了美国的安全,给敌人可乘之机”,等等,荒谬绝伦的反击论调。

绰号Darth Vader (“星战”中主要反派人物)的切尼在“福斯新闻”上说,“(那些“强化审讯”方法)行之有效。使我国享有七年平安”。前后四任中情局长也都这麽说。布什政府最后两年中情局长麦克.黑登声称,他们从囚犯那里取得最大限度的情报。他特别提到(“基地“分子)阿布.祖贝达和九。一一主要策划人哈立德.谢克.穆罕默德。

果真如此吗?用酷刑waterboarding(把裸体囚犯蒙头浇水,模拟溺毙。公认的违法酷刑,从西班牙审讯异端的宗教法庭起,暴政惯用的刑罚。二战后,美国曾把它当作战争罪,予以审判。)审判阿布.祖贝达,获得大量情报之说,始于2007年十二月十日。曾经参与捕获祖贝达的前中情局干员约翰.卡利亚寇在ABC新闻节目上说,对祖贝达施用水刑,三十到三十五秒钟,就使得祖贝达开始合作。从那时起,他回答了每一个问题。但是卡利亚寇并无第一手资料。对祖贝达用刑是在中情局在泰国的“黑狱”进行的。当时,他在弗吉尼亚北部的CIA总部,并不在现场。据新解密的司法部备忘录,对祖贝达用水刑起码八十三次。并非一次解决问题。

更重要的是红十字会国际委员会于2006年访问了祖贝达,有详细记录。祖贝达于2002年三月在巴基斯坦被抓获。最早在泰国由联调局FBI的两名干员用传统的建立“亲善关系”方法,甚至亲自照护他治疗枪伤,诱使嫌犯回答问题。在早期审讯中,祖贝达供出最重要的情报,指穆罕默德(祖贝达用的是另外一个名字“穆赫塔”)是九.一一的主要策划人。

问题出在中情局把他当作“基地”第三四号人物,应该知道更多。到八月初,即祖贝达被捕後五个月,已经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才开始对他用水刑逼供。先是把他颈部用毛巾缠住,把他一再往墙上撞。後来他说:“我被放在一张像是医院病床上,用皮带紧紧绑住。在我脸上蒙块黑布。往布上浇水,使我不能呼吸。”请注意,司法部在2002年八月一日,才发出秘密法律意见,批准对祖贝达施用酷刑,包括waterboarding. 但是祖贝达并非“基地”高层人物。早已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奥巴马政府公布的司法部酷刑备忘录由该部法律顾问处分别于2002年八月和2005年五月发布。2002年八月的备忘录把酷刑重新界定为造成肉体痛苦“相当于严重身体伤害,诸如器官衰竭,身体功能障碍,甚至死亡。”或者“造成精神痛苦,引致长达数月甚至数年的严重心理伤害”。

做出这样的结论是法律顾问处律师 余约翰(译音, John Yoo,韩裔。现为加州‘柏克莱大学教授)和他的上司杰. 拜比(Jay S. Bybee, 现为终身职第九巡回上诉法院联邦法官)的杰作。他们提出的理由是美国法典执行联合国反酷刑公约禁止用酷刑的条文“不准确”。

这两人还在第二个备忘录中,具体提出可行的十种刑罚,都是“陆军战地手册”所禁止的。包括侮辱性的掌嘴;把囚犯身体一再往墙上撞;要囚犯做难忍的姿势;不让睡觉;捆绑起来塞住口,放在棺材里(因祖贝达害怕昆虫,就把棺材里放进许多昆虫—切尼说“那些昆虫没有毒!”);水刑,等等。中情局对祖贝达和穆罕默德一共施用水刑二百六十六次。

2005年五月,法律顾问处的首席副助理司法部长布莱德贝瑞(Steven G. Bradbury)又提出了三份备忘录,重复余约翰和拜比的论点:酷刑并不违背美国法典,也不违背联合国反酷刑公约。他声称“裸体,操纵食物,不让睡觉”只不过造成并不严重和短暂的“不舒服”。他说,囚犯每天能够摄入一千卡洛里,比美国的某些减肥计划还多!

布莱德贝瑞的备忘录还透露中情局秘密监狱(“黑狱”)关押囚犯总数九十四人。对其中二十八人使用过“强化审讯”方法。据《纽约时报》报道,国防部将于五月二十八日公布更多虐囚照片。那些照片将表明,对囚犯施酷刑并非脱离常轨现象,而是普遍现象,远远超过阿布格莱布的狱墙。据前国务卿鲍威尔的幕僚长劳伦斯.威克森在国会作证称,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美国监狱里,有一百多囚犯死亡。军方定性至少二十七人被谋杀。这些人被踢死,闷死或淹死。美国人不仅对囚犯实行酷刑,而且任意杀人!

尽管“酷刑备忘录”透露的问题十分严重,奥巴马宣称不会对执行酷刑的中情局人员和草拟备忘录的司法部人员起诉,甚至反对成立特别委员会进行调查。这是当前争论的重大问题。主张调查惩办者说,美国是个法制国家。任何人不能凌驾法律之上。反对者称,调查惩办将会造成国家大分裂。且听下回分解。






2009年4月28日星期二

旅美三十年 --回忆片段(六)

在主流媒体发表言论

赵景伦

尼曼计划结业以后,我就向主流媒体言论版投稿。较早见报的是关于毛泽东的一篇,刊登在一九八一年七月二十四日《洛杉矶时报》言论版上。我说,毛是人,不是神。但是即使把他的形象缩小,他仍然是个巨人。原文的题目是:“Mao Is Cut Down to the Size of a Giant”。我写道:”不论他犯了多少错误,他在历史上的地位是肯定的。对于中国人民来说,他是民族英雄。。。革命家,战略家,理论家,诗人和书法家。”

这个观点在九天前,八一年七月十五日见报的《纽约时报》“读者来信版”我的一封信(“The Diminished Mao Is Still a Giant”)里,已经相当详细地表述了。后来我给《费城问询报》投稿。言论版编辑问我,还发表过甚么文章。我把《洛杉矶时报》那篇给他看。他很欣赏。但又不便转载。就让我改头换面,换了个题目“Mao Tse-tung may be dead but Maoism isn’t”, 八一年八月三十日见报。

同一内容文章先后在三份大报见报。当时在“美国之音”工作的老朋友徐元约对我说:美国乃至西方媒体对毛的评价以负面的为多,有的把他跟斯大林,希特勒相提并论,把他妖魔化了。我那篇正面评价的文章很少见,所以引人注意。“美国之音”内部也议论纷纷。其实,那也是我写那篇文章的原因。短文不可能全面评价。我认为毛也有悲剧性的一面。

《纽约时报》为记者包德甫派驻北京召开记者会,由当时任执行总编辑的Ab Rosenthal 亲自主持。那是我同他见面唯一的一次。我把一篇“论中国的改革”寄给时报评论版。不久,Rosenthal 亲自给我回信,表示愿意采用。但是需要做些修改。以后由言论版编辑出面同我联系。局部小修改两三次后,时报给我发来一张片子说,准备近期刊登那篇文章。如果我出门旅行,请留下联系办法。那篇文章于八一年十二月二十日见报,位置显著,并由该报艺术家配了一条巨龙画面。

见报当天,费正清来电话祝贺。台湾行政院新闻局驻美办事处主任,尼曼学长江德成也打来电话,称赞文章“文笔优美”。

后来,时报又刊登了我十来篇信件。六四风波以后,就再也没有登过我的作品。不过同时报打交道,它的言论版和来信版编辑作风严谨。不任意改动来稿,而总是跟作者商量,征得同意。对于来信,总是来电话核对是否真是作者所写,并且通知见报的大略时间。

不过时报和《华盛顿邮报》合办的《国际先驱论坛报》(2002年 时报买了《华盛顿邮报》拥有的那一半股权。成为时报公司独家拥有的报纸。)后来刊登了我另一篇关于中国改革的文章。“对外关系理事会”的朋友罗兰.布什纳(以后还要提到他)特地给我从巴黎寄了一份剪报来。

我住在剑桥四年。给《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写的文章比较多。

八一年七月八日见《箴言报》的“中美关系—一个中国人的看法”(Sino-American Ties: a Chinese view)也许是我在美国主流媒体言论版上发表最早的一篇评论。开宗明义,我写道,“就在里根总统把共产主义说成‘一个脱离常轨现象’ 的当天,他的国务卿宣布有可能向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售武器。谁也不会争论(里根)政府提升美中关系的逻辑。需要驯服北极熊。但是中美关系的基础不应仅限于战略利益。”

八二年下半年,美国舆论界出现一批集中攻击中国的言论:Harper’s 月刊说中国“臭不可闻”(stinks); 保守派大佬威廉.巴克雷说中国的制度“丑恶可憎,具压迫性“(odious and repressive); 众议员约翰. 勒布悌里埃引用索尔仁尼琴的话说,中国人比斯大林治下的俄国人还要糟。《纽约时报》的包德甫把中国描绘成邪恶的警察国家。

对此,我写了一篇《挑剔中国(成为)新的时髦》(Picking on China—a new fashion)刊登在《箴言报》八二年十一月十六日言论版上。我写道:“中国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美国占世界产值四分之一。两国联手可以成为世界事务中最积极的因素。”“两国的共同利益具压倒性,而且不仅在战略方面。尽管文化传统,社会制度,意识形态不同,两国人民在气质上却很接近。有时甚至彼此互相迷恋。”

八三年,美国给十九岁的女网球手胡娜政治庇护。中国方面反应强烈,有人出来喊话,要胡娜返回祖国。我写了一篇“胡娜事件的教训”(The Hu Na case—some lessons to be learned)刊登在《箴言报》八三年五月十日言论版上。双方都有点小题大作,把事情弄僵了。胡娜不想回国,给她个学生签证就行了,不必搞政治庇护。中国方面也没有必要出来喊话。

八五年一月十三日《费城问询报》言论版刊登了我的“中国回顾文化革命”(China looks back on the Cultural Revolution)。其实题目是《问询报》安的。讲的并不是回顾文化革命,而是改革开放正在改变人们的观念:反对教条主义,主张研究新问题,得出新结论。

八九年六四风波以后,再想在美国主流媒体发表言论就难了。我想方设法开辟新园地。找到了《迈阿密先驱报》(The Miami Herald)。一九九七年香港回归前夕,我写了一篇“别担心—香港会更好”(Calm Down—Hong Kong will be OK), 发表在《先驱报》一九九七年六月二十九日言论版上。



1998年底,美国众院发表以加州众议员考克斯(Rep. Chris Cox-R-Calif)为首的委员会报告,诬指中国“盗窃美国核机密”。《纽约时报》为此发表社论。一时闹得沸沸扬扬。我在《先驱报》1999年三月二十三日“其他观点”版(Other Views, 即不同意见)上发表文章“U.S.’s Chinese Scapegoat”,予以反驳:指控提不出任何证据。中国完全有能力自己设计出微型化的核弹头。即使是“其他意见”也行,能见报就好。

对于《纽约时报》对中国的大量负面报道,我写了一篇长文“The New York Times’ War on China”在加州《亚洲周刊》(Asia Week)上发表。后来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在讨论媒体与美中关系的会议上,用做参考文件。

为主流媒体言论版写评论,当然利用了我多年作为《北京周报》编辑的经验。但是抛弃陈词滥调,套话,空话,排除一切顾虑,放开手写。摆事实,讲道理,还远远不够。要针对读者可能存在的成见,有的放矢。更要讲究文字。俏皮而不庸俗。简短有力,切忌重复。用强动词比堆砌形容词有力量得多。学写专栏,可以参考《纽约时报》Maureen Dowd 的作品。词汇极为丰富生动。

除在主流媒体发表文章之外,还上主流电视,发表言论。

一九八四年四月二十六日起,里根访华六天。他是一九七二年尼克松访华,打开中美关系以后,第一位美国总统访问北京。随行记者六百人。在关键性的台湾问题上,双方没有取得进展。五月一日,里根回到安克雷奇。ABC 请我去参加特德. 卡波儿(Ted Koppel)的“夜线”节目。(推荐人是“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的白莉娟,我们叫她“小白”。现在是委员会副总裁)。晚十点多,ABC 派一辆大轿车来接我到ABC 新闻部。有人来接我跟司机到一间小起居室,摆着一桌小吃,虾,水果,面包等等。司机Jorge 是西语裔,很热心。用1000度快片拍了许多照。然后到隔壁化妆,不过上点粉,免得脸上闪光。

先上楼去拍一张预告像。到十一点二十,戴上耳机和Ted 开始通话。我说我是法拉奇的朋友,要反过来采访Koppel。他很滑。根本不答应任何事情。参加当晚节目的中国问题专家欧迈格(Michael Oksenberg)和 ABC 记者 Sam Donaldson 都接着我的话,说要采访Koppel。据说,当天还请了宋楚瑜参加节目。当时宋好像是台湾行政院新闻局的负责人。他特别打越洋电话到哈佛尼曼基金会找到来自台湾的尼曼学者(据说是国民党中央委员,来头不小),问我的背景。答复是一个来自大陆的普通人。没有政府背景。宋楚瑜终于拒绝了邀请,没有来。才临时请了欧迈格。

Koppel 的第一个问题是中美有无共同战略利益。当然有。接着又问中方删节里很讲话的问题。谈到台湾问题时,我说需要时间。也许香港回归,做出榜样,会有帮助。我乘机说,美国人应该容易理解中国人对台湾问题的关切。你们为了防止分裂,维护国家统一,打了一场异常惨烈的南北战争,死了六十多万人。

后来听说反应不错。可是回顾起来,我说的英文不如写的流畅,漂亮。写文章可以字斟句酌。上电视,没有时间讲究修辞。

六四风波,公共电视PBS的 McNeil-Lehrer News Hour (后来 老麦退出。只剩下雷尔)请我去参加节目。我写文章,谈话,一般预测准确。但是那次我说:李鹏似乎在掌舵(in the driver seat)。也许长不了。却是说错了。不得人心者,不一定就得下台。

“美国之音”中文部经常请我去做评论。特别是1992和1996年两次大选,请我去通宵追踪评论选情。跟普林斯登的民运之友林培瑞唱对台戏。八二年大选揭晓,中文部主任(美国人。中国人只能当副主任)问我谁会出任克林顿的国务卿。我说 Warren Christopher. 他不大相信。还是我说对了。关于美国政治,都在我的舌头和指头尖上。

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我只给香港《信报》写个专栏。断断续续写些回忆录。仅此而已。





2009年4月24日星期五

旅美三十年 --回忆片段(五)


访前国务卿腊斯克

赵景伦

一九八一年十月八日,我在亚特兰大东面的雅典市,访问了美国第五十四任国务卿迪安.腊斯克(Dean Rusk)。这位七十二岁老人高个子,圆脸,背已微驼,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从一九六一年到一九六九年,他在肯尼迪和约翰逊政府中,连续担任国务卿达八年之久。从一九七零年起,他在故乡乔治亚州的州立大学法律学院任国际法讲座教授,直至今日。

学院为他设立了“腊斯克中心”。他的办公室就在这座颇为别致的小楼里。办公室不大。墙上挂满了白宫和国会中历届头面人物的签名照片。这些人物大多已经作古。基辛格在《白宫岁月》里说,乔治亚州立大学只给腊斯克安排了一个兼职秘书。我到达时,才下午四点半。办公室里除老人外,已经走得空无一人。大概基辛格对卸任国务卿的境况有点凄凉之感吧。

下面是我们谈话的记录:

问:这次谈话可以发表吗?

答:可以。但是我不用录音机。你可以做记录。这儿有记录本。

问:谢谢。我自己有记录本。

答:咱们谈点甚么呢?

问:整个世界太大了。咱们就集中谈中美关系吧。

答:好。我在亚特兰大会见邓(小平)副总理时,他曾表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对未来的三十年更感兴趣。你对过去感兴趣呢,还是对未来感兴趣?

问:我对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感兴趣。因为现在是从过去演变过来的,还要向未来发展。您过去长期担任重要职务,请您先谈谈过去。

答:第二次大战期间,我在中印缅战区任上校作战计划处主任,后来升任副参谋长。。。。

问:我那时也在中,印,缅战区。我被征调当譯员。但只在昆明和云南驿干了几个月、
答:我主要在印度和锡兰(现在叫斯里兰卡)。也到过中国。从那时起,我就关心中国问题。要谈中美关系,远的不说,至少得从珍珠港事件谈起。珍珠港事变以后不久,局势严重。希特勒向高加索大举进犯。在北非,隆美尔向艾尔阿拉敏突进,威胁亚历山大港和开罗。日本人在亚洲迅猛推进,并且已经逼近澳大利亚。。。。美国感到措手不及。从我们自己考虑,有理由对中国这个盟友寄以希望。但是我们对于战争对中国经济结构的破坏程度估计不足,对中国期望过高。

美国跟斯大林同意要支持国民党

第二次大战结束后,,为了让士兵回家,我们迅速复员。到一九四六年夏天,我们已经没有一个师,没有一个空军大队能够投入战斗。海军舰只大多封存。还在服役的也只有少数兵员操纵。我们影响事态发展的能力大大减弱了。就在这时,斯大林在伊朗阿塞拜疆,在土耳其,希腊。。。咄咄逼人。封锁柏林,并策动北朝鲜入侵南朝鲜。你知道,我们曾跟斯大林一致同意要支持国民党政府的。可是毛取得政权后,就把美国当作头号敌人。他把过去的历史一笔抹杀,说协和医院是美国人为了在中国病人身上做试验而开设的。抓去我们领事馆人员,殴打了其中一些人。后来中国军队进入朝鲜。中国是联合国通过决议,加以谴责的第一个国家。。。。

问:毛当时把美国当作头号敌人难道没有充分理由吗?美国支持国民党打内战,屠杀中国人。又挑起朝鲜战争,企图把人民共和国扼杀在摇篮里,并且霸占台湾。。。。

答:这你们并不感到意外。假如我们成功地保护了南朝鲜和老挝,中国现在不是会感到比较高兴吗?

问:您说中国人对美国仇视,我们不感到意外。那倒是真的。你们以为中国人好欺侮,大概没有估计到中国会援助朝鲜,保家卫国吧?(我从内部了解,当时在杜鲁门政府中任远东事务助理国务卿的腊斯克估计中国不会抗美援朝。)

答:印度方面曾经传过话(说中国不会袖手旁观)。但是当时谁也说不准。总之,在那种情况下,改善关系是不可能的。

艾森豪威尔当政时期,杜勒斯曾经试图推行一项“两个中国”政策。但是国会通不过。这时发生了沿海岛屿事件。

问:您指的是炮轰金门,马祖。我们称之为“送瘟神”。

答:肯尼迪入主白宫后,曾跟我探讨过,改善美中关系的问题。但他是以微弱多数当选的。他担心提出改善关系问题,会引起争论,而得不到多少好处。所以决定不重提中国问题。那时,切斯特. 鲍尔斯等人曾向我试探过改善关系的可能性。我因肯尼迪有言在先,未予理会。

后来,陈毅外长参加了关于老挝问题的日内瓦会议。你还记得一九五四年,在日内瓦会议上,杜勒斯拒绝跟周恩来握手的事吧?

问:当然记得。

答:可是一九六一年,在日内瓦会议上,我向陈毅伸出手去。他没有思想准备,吃了一惊,退了一步,看了看同僚们的脸色,才同我握了手。总之,那次会议上达成了一些协议。但无法实施。国际管制委员会起不了多大作用、北越不让委员会进入共产党区域,并且从未停止向那里输送武器装备。中华人民共和国没有给予帮助。肯尼迪感到失望。

后来尼克松访华,我个人是欢迎的。只有共和党总统才可能办这件事。若是民主党总统这样做,就会被共和党攻击得体无完肤。但是我非常怀疑在毛掌权的情况下,建立关系会产生甚么实际结果。

问:难道不是毛和周有那么大的气魄,敢于抵制苏联的压力。并有那么大的勇气同西方特别是美国,建立关系吗?

答:(沉默。。。。)新的领导更务实际。比较好打交道。

问:新领导执行的基本上就是毛和周的对外政策。

答:新领导采取了非常建设性的措施,例如恢复了大学的作用等等,沿着很好的方向发展。这一切使得别的国家比较好同中国打交道。文化革命不仅给中国带来了困难。也使别的国家都感到难办。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问:让我们谈谈现在吧。您认为美国在台湾问题上应该采取甚么态度?

答:我早已离开政府。不参加美国制定对外政策的过程。只能谈个人的看法。邓副总理在这儿的时候说过,“中国仍然是‘中央王国’。别人,包括你们美国人在内,都是野蛮人!”

问:他不过是在开玩笑。

爆炸原子弹台湾来的人很兴奋

答:我认为中国人有很强的“中国感”。一九六四年,你们爆炸了第一颗原子弹。从台湾来的中国人兴高采烈地告诉我“我们爆炸了一颗原子弹!”请注意,他说“我们”。台湾海峡两边的中国人都说只有一个中国、我想中国人会想出某种办法自己解决台湾问题。美国不应介入,不应插手。

问:我完全同意。至少别帮倒忙。

答:我个人毫不怀疑双方正在进行接触。可能需要时间。

问:您对美国谈论卖高性能飞机给台湾这件事怎末看?

答:我估计贵国政府很不愿意诉诸武力。目前没有进犯(台湾)的计划。假如我确信北京不会使用武力。我就会在卖飞机的问题上十分谨慎。美国稍有不慎,就会两方都得罪。北京和台北都会对我们发火。

问:现政府表示考虑出售武器给人民共和国。您以为如何?

答:对于买武器给人民共和国,我并不担心。问题可能在于支付能力。邓副总理在这里时,中国主要对(美国的)科学技术感兴趣。

问:您以为中美关系的基础是甚么?

答:中国将以本身利益为基础来处理这种关系。美国也是如此。在这方面我们两国利益吻合。在这方面,善意和友谊起不了多大作用。

问:您指的仅仅是战略利益?

答:不,也包括扩大各方面的交流。但我不指望中国会对美国施甚么恩惠。

问:您对中美关系的前景如何估计?

答:我认为我们两国的关系将继续发展,逐步地,慢慢地发展。不会有惊人的跃进。中国的问题是得赚取足够的外汇。在可以预计的未来,贸易规模不会很大。

问;在美国有一个说法,认为中国很弱,在战略均势方面起不了多大作用。

答:中国之作为中国,是强大的。一个国家是否强大,并不在于它有多少颗核弹,多少挺机枪。中国人口众多,非常有才能,富有克服困难的生命力。任何国家都极不可能进犯中国。我的印象是,从长期观点看,俄国人害怕中国人。若是俄国人进攻中国,我将感到十分惊奇。

问:您曾否料到中苏分裂?

答:我不感到惊奇。跟俄国人结盟是件很不舒服的事情。作为盟国和伙伴,很难跟他们相处。中国人的“中国感”很强。会抵抗任何外国人的统治。

问:您怎么看中,美,苏三国关系。

答:我确实希望美国不要试图操纵,摆布莫斯科或北京。

问:你的意思是不“打中国牌”?

答:中国也打“美国牌”。三国应在积极的,建设性的基础上打交道,共同解决各种问题。

你们中国人有的是时间

问:您对各种世界问题怎麽看?

答:从任何意义上说,都早已不是两极世界了。四十多年来,力量已经趋向广泛分布世界各地。核武器并不能转化成为政治力量。因为不可能使用这种武器。它会污染全世界。使用者自身难保。美国的影响已经不如1945年时那么大。苏联也是如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影响正在有所增长。毛离开舞台以后,现领导人更务实际,正在稳步前进。你们中国人—北京和台湾—都不必担心。你们有的是时间。

问:还有点时间请谈谈波兰。

答:波兰向苏联提出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致命的问题。俄国人敬仰波兰人的蛮干劲头—他们明知会失败,也将战斗。我敢说苏联大概不会进兵波兰。果真进犯,我将感到十分惊奇。

问:我在写一本关于美国的书。

答:那太好了。但你写书时,请记住美国宪法和政府制度极为复杂。厄尔.华伦首席大法官曾经说过:假如美国政府各部门都严格遵照宪法行事,就会整个陷入僵局。要使我们的制度行得通,得花很大的力气和时间。国务卿要花极大的精力,才能取得各方意见一致。

问: 但是一旦发生危机,贵国政府还是能够迅速应付的。

答:对。古巴导弹危机时,肯尼迪把情况告诉国会。参议员中没有一个提出过总统的行动是否符合宪法的问题。危急时刻总统的确有很大的权力。

问:谢谢你的接见。

答:谢谢你来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