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能改造美国吗？

（《信报》专栏文章）

巴 拉克.侯赛因.奥巴马于一月二十日宣誓就职美国第四十四任总统。第一位非洲裔当选美国总统，入住部分由黑奴建造的白宫，当然是美国历史上 的创举，一个里程碑。正如奥巴马在就职演说中说的，不到六十年前，他的父亲大概不会被当地餐馆接待。那时我恰好在田纳西州纳什维尔上学。种族隔离法（吉姆 克柔）禁止黑人坐在公共汽车前面；餐馆公厕都是黑白种族隔离的。（注一）如今一位非洲裔居然入主白宫。全世界为此欢呼是有理由的。

奥巴马答应要重新开始改造(remake, 或译“重新塑造”)美国。他能够办到吗？

难！

且听我细说因由。

先 从竞选说起。人们说奥巴马当选总统是划时代的突破。似乎有点夸大。种族歧视问题远未解决。加州的最新报告表明，非州裔和西语裔跟白人之间 的种族隔离比过去多年还要严重得多。奥巴马的胜选是诸多因素促成的。包括他本人的能力和魅力，特别是他的竞选组织和策略非常成功。但是民众极端厌倦布什当 政的八年和严重的经济危机使得共和党威信扫地也许是更加重要的原因。人心思变。奥巴马恰好以变革为竞选主题，号召民众。

然而变革谈何容易！

奥 巴马师法林肯，他跟副总统当选人拜登一道从费城乘老式火车到华府。就职宣誓用的也是林肯就职时用的圣经。（注二）林肯曾接受他的政治对手 进入他的内阁，奥巴马也任命初选对手喜莱利为国务卿。他还把手伸向竞选对手麦凯恩。征求后者对白宫和内阁任命的意见。麦凯恩为之喝彩，声称他胜选也会选择 这些人。他特别中意盖茨留任国防部长。在这个意义上，奥巴马胜选跟麦凯恩胜选没有多大差别。

奥 巴马竞选时一再承诺，他上任后十六个月内，把美军战斗部队撤出伊拉克。这也是他胜选的一个原因。但是现在他的提法是“负责任地”撤军。他 要征求地面指挥官，参谋长联席会议和国防部的意见。至少留下数万美军。只需耍个花招，把战斗部队改称后援或者后勤部队就行了。美方一再放出空气，同伊拉克 达成的“军队地位协议”（SOFA）是可以重新谈判的。所谓的全部撤军云云，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奥 巴马在就职演说中，的确批评了布什，他说：“我们拒绝要在我国的安全和我们的理想之间做出选择。那个选择是虚假的。”这是批评布什以国家 安全为名，践踏宪法和法制的行为。奥巴马上任伊始，就发布行政命令，要求在一年之内关闭关塔纳摩监狱和中情局的秘密监狱；禁止使用刑罚，等等，并且冻结高 级助手们的薪金，禁止他们游说。总之，要求政府高度透明，强调法治。但是奥巴马任命的国防部副部长威廉.林恩曾经是大国防承包商雷锡安的游说客。他任命的 卫生部副部长威廉.寇尔曾经为“不吸烟儿童运动”游说。他的禁游说令有多少严肃性可想而知。

不 过奥巴马的第一批行政命令大多值得称道。只是并不新鲜，象征多于实质性。而且纠正某些偏差，不等于改变大政方针。布什是奉行了半个世纪以 来美国一贯的到处干涉，建立军事基地，扩大势力范围，称王称霸的传统外交防务政策，只不过干得更加露骨，更加猖狂而已。奥巴马也不会从根本上改变这个政 策。他的外交防务班子里面充满了鹰派人物，充分说明了这一点。他在就职演说中，重申他要搞“人道主义干涉”，并且公然宣称他准备再度领导世界。他跟布什， 麦凯恩本质上没有甚么两样。

他在加沙战争问题上最初态度暧昧，继之明确表态。 他不会改变偏向以色列的根本政策。他就职以后，立即跟美国盟国以色列，埃及，约旦领导人还 有巴勒斯坦权力机构的阿巴斯通电话。接着又任命前参院多数（民主）党领袖米切尔为中东和平特使，说明他对中东局势的关注。他在国务院做了他上任以来第一次 正式宣示。他强调美国对以色列安全的承诺，支持以色列的自卫权。正如乔姆斯基指出的。他的立场大体上就是布什的立场。乔姆斯基说，以色列最好的“自卫”就 是撤出它占领的巴勒斯坦领土。他指出，核心问题是美国支持以色列不仅在加沙，而且在西岸的罪恶行径。

目 前许多人权组织正在要求调查以色列的战争罪行。布鲁塞尔的人权组织甚至要求逮捕来访的以色列外长利夫尼。如果利库德的内坦亚胡在以色列的 二月选举中胜出，中东局势将更加紧张。穆巴拉克和阿卜杜拉因加沙战争而名声扫地。他们跟阿拉伯街道的距离越来越远，仅靠军警特务维持统治。而阿巴斯则几乎 把他的合法性丧失殆尽。依靠这些人，继续孤立民主选举的哈马斯，绝非解决问题之道。

不 过奥巴马对于迷信武力似乎有所醒悟。他说：“单靠我国的力量，不能保护我们，也不能使我们为所欲为。”力量要慎用。他也谈到谦虚和克制。 不过布什在当初竞选时也谈到过要奉行“更加谦虚的外交政策”。奥巴马上任伊始，美国就向巴基斯坦发射两枚火箭，打死十七人。看来所谓武力慎用也是假的。

奥巴马是在国家处境危殆的情况下就任总统的。他说“乌云密布，狂风怒吼”。严重的 经济衰退使他不得不承认自由市场会失控。政府得要发挥作 用。他要求国人选择希望，而不是恐惧。但是就在他就职的当天，股市猛泻百分之四以上。尽管政府大量注资，各大银行继续报告巨额亏损，严重影响它们的放款能 力。甚至最大的高科技公司微软和英特尔都大量裁员。整个经济形势仍在继续恶化。新总统的财经班子并无救市良策。

美国仍然是美国。按理她应该属于美国人民。但是她实际上仍然属于华尔街和大公司。奥巴马能够改变这种状况吗？他的就职典礼场面宏大，花费五千万美元。其中相当部分就是华尔街捐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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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也是“有色人种”，却可以坐在公共汽车前部。无人干涉。吉姆克柔法是针对黑人的，把对黑人的歧视法律化。
2.监誓人是保守派高院首席大法官罗伯茨。奥巴马曾投票反对确认他的任命。但是二十日的宣誓搞错了（首席大法官把“忠实地”一词放错了地位）。不得不在二十一日晚在白宫地图室重新宣誓。免得有人挑战奥巴马任总统的合法性。